沙瓦提城中有個婦人有十個小孩,她一直都忙著生產、養育與照顧孩子,忙著教育他們,以及為他們安排婚姻。她一生都環繞在小孩身上,因此被稱為「多子的索那(Sona,古譯:輸那)」。我們可能覺得奇怪,一個家庭怎麼有這麼多的子女,但這在過去的亞洲並不罕見,甚至直到今日也是如此。
預期回報的自私母愛
索那(Sona)的丈夫是佛陀的信徒,在虔誠奉持在家戒多年之後,他決定獻身梵行,因而出家成為比丘。對索那來說,接受這個決定並不容易,然而她並未因而懷憂喪志,反之決定過更虔誠的生活。她召集十名子女,將龐大的財產過繼給他們,並請他們祇要提供她生活所需即可。
這安排順利進行了一陣子,她有足夠的支援,能將時間都花在宗教活動上。但不久之後,這個老婦人便成為子女與他們配偶的負擔。他們未曾真正接受父親出家的決定,更不同情母親的宗教信仰,而認為父母親是心智失常的宗教狂,因此對母親的態度很快就由尊敬轉為鄙夷。
他們不再顧念對母親的積欠有多深,以及她過去無私奉獻給他們的財富與多年辛苦的照顧。他們祇看到眼前的利益,因此視這個老女人為討厭鬼與負擔。佛陀說世上懂得感恩的人就如聖者一樣稀少,在此再次得到驗證。
對索那來說,孩子們對她的冷落,比丈夫和她分離更令她痛苦。她內心五味雜陳,其中混雜著對孩子的責備與控訴。她了解到,過去她所認為無私之愛——純粹的母愛,事實上是含有預期回報的自私之愛。過去她完全依賴子女們,並相信他們會在她年老時奉養她,以作為她長期照顧他們的回報。過去她一直都認為,感恩、感謝與參與他們的事務,是她應得的回饋。難道那時她未將子女視為是一種投資,是對抗老年寂寞與恐懼的一種保險嗎?
以這樣的方式,她觀察自己的動機,並發現佛陀的話在自身上得到應證,即女人依賴的不是財產、權力與才能,而是她的子女;而沙門則祇依賴自身的美德。
思維年老出家修行的障礙
這樣的反省讓她決定出家,如此才能培養無私之愛與美德。為甚麼她要繼續待在家裏受到無情的冷落呢?她認為在家生活是灰暗與沈重的,而想像中的比丘尼生活則是光明與美好的。因此,她追隨丈夫的腳步出家,成為世尊比丘尼僧團中的一員。
但不久之後,索那就了解到,她祇不過是又將自己的自私之愛一起帶入新生活中。她以一個老女人的身分進入僧團,身上帶著許多習氣與怪癖,使得她在新環境中處處碰壁。她習慣以某種方式做事,其他比丘尼則以不同的方式處理,因此她動則得咎,經常遭到年輕比丘尼的指正。
索那很快就發現,達到聖果並非那麼容易,而比丘尼僧團也不是她所想像的天堂。就如未可在子女身上找到安全感一樣,出家為比丘尼也並未帶給她立即的安穩。她還了解到,自己受到女人身的束縛,而光是憎恨缺點並不夠,她渴望自己有更多陽剛的氣質,此外,也必須知道怎麼做才能產生改變。她接受必須更精進用功的事實,不祇因為年紀較大,也因為到目前為止,她都祇有培養女性美德,而欠缺男性精進與穩重的特質。索那並未因此而氣餒,也不認為正道遙不可及。
索那明白必須努力戰勝自己的任性與輕浮,必須修習正念與正知,並且牢記能對治情緒的教法。如果她被情緒帶著走,而且在最重要的時候忘失教法,那麼所有的知識與誓願又有甚麼用? 這些想法閃過內心,更加深她自願完全投入修行的決心。
精進不懈,證得阿羅漢果
因為索那是在老年時才進入僧團,因此她修行起來更具有急迫感。她甚至會徹夜坐禪與經行,祇有很少的睡眠時間。為了避免晚上陷入昏沈,她在漆黑的小禪堂中練習經行,她將腳步對準柱子,以確保不會絆倒或踢到東西。就這樣,她快速蓄積精進的動能。
索那在毫無預期的情況下,證得阿羅漢果。有一次,其他比丘尼都外出,祇有她一人留在寺院中。 在【譬喻經】記載有關她的偈中以自己的話描述此事:
彼時其他比丘尼,
留我獨守寺院中。
行前特別指示我,
煮沸一大鍋之水。
完成汲水行動後,
將它倒入大鍋中;
置鍋灶上並坐下,
然後吾心便入定。
吾觀五蘊皆無常,
見彼為苦與無我,
斷除心中之諸漏,
當下證得究竟果。
當其他比丘尼回來時要求熱水,索那卻還未燒水。於是她運起火大神通力,迅速將水燒熱拿給尼眾。她們向佛陀報告此事,世尊很高興並以偈讚歎她的成就:
若人壽百歲,
懈怠不精進,
不如生一日,
勉力行精進。
笑看老死苦,不再受後有
在《長老尼偈》中,索那以五首偈描述她的一生:
吾以此身育十子,
以吾此肉身軀體。
當吾年老體衰時,
往謁德高比丘尼。
她開示我此教法,
關於蘊處界諸法。
從她聽聞此法義,
吾遂剃髮而出家。
當我仍為學戒女,
吾已淨心得天眼;
今吾知往昔居所,
它乃吾曾住之處。
制心一處得安止,
專意修習無相觀。
吾便立即得解脫,
止息欲貪之苦邊。
徹底覺悟五蘊法,
從根斷除彼等執。
笑看痛苦之老死:
今已不再受後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