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 言 寶 藏 論 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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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品 觀察事業
智者雖辦極小事,亦經協議方為之;
其事成功何堪言,若遭失敗亦為妙。
智者就算辦一些極微小的事情,也要經過協議後才實行;其所做之事如果成功自是不必言說,若遭到失敗也是善妙之舉。
有智慧的人做任何事情都要經過周密的觀察與思考,雖然有能力,卻從不會以自我為中心,也不以“智者”自居,而是謙虛謹慎地待人處事,遇事先與別人商量,以求完善。就算承辦一些微乎其微的小事,雖已胸有成竹,也仍然要將有關人員集中起來,互相協商,博取良言,以最佳方案實施。常言說:「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的確,每個人都有一定的智慧和能力,一些極平凡的人聚集在一起也能產生巨大的能力,智者互相商議,其力量更是難以估算。如前文所言:「若二智者共商議,則將生出善智慧,薑黃硼砂配一起,便會變出餘色彩。」 這即是眾人共同商議的好處。
再者,世間諸事皆非單純地存在,而是互相關聯,猶如鎖鏈一環緊扣一環。若在小的事情上麻痺大意,“一棋不慎,滿盤皆輸”,往往會影響到許多大事情的實施,智者目光放得很長遠,
許多事情在決定前多商議,定是有益無害的。作為一個領導若能時常與下屬商議,一方面能了知下屬的心理動態,另一方面也表示出對眾人的信賴和重視。這樣既給自己服用了“定心丹”,同時又能贏得下屬的擁護,如是做事就很有把握。退一萬步說,就算不成功,仍然不是壞事,因為事先大家就已盡了努力,互相之間便不會責備、埋怨,也不會相互推諉,更不會說主事者的過失。對此麥彭仁波切也有教言:「眾人集會討論時,主事者當詳觀察,與會諸人之觀點。智者目光極遠大,心思慎密有預見;愚者觀點惟利己,或替親朋作考慮,故彼建議無價值。君主去粗當取精,一錘敲定而實施。」 反之,若缺乏協商的習慣,則敗事毀己的機會就會大大增加,小事都辦不好,又何堪大事? 智者之所以成為智者,即是有“凡事都與人商議”這一高明之處。假使自己智慧不高,遇事缺乏抉擇能力,那最好去向智者討教,通過商量,許多看來棘手的問題就會迎刃而解,敗落之事也會出現生機。
眾生種種意樂故,諸眾滿意極難為;
設使自己具學問,諸眾歡喜並親近。
眾生有種種不同的旨趣和意樂的緣故,要想使所有的人都滿意是很難做到的。假如自己俱足學問,那麼眾生就會對你生歡喜並親近依止。
“意樂”是指想法、根機、興趣等,眾生因各自不同的業力,而形成有千差萬別的界根意樂。寂天菩薩在《入行論》中云:「有情種種心,諸佛難盡悅,何況劣如我? 故應捨此慮。」 寂天菩薩說自己是劣者,顯然是謙虛之詞,但因圓滿功德的佛也不能使一切眾生心滿意足,所以他要捨棄使所有眾生都喜悅的顧慮,這便不是謙虛之說。釋迦牟尼佛的智慧、大悲、方便,誰都不可窮其邊際,但是善星比丘在給佛陀當了二十四年的侍者以後,心生邪見,譭佛謗佛,最後墮為餓鬼;提婆達多心懷不滿,屢次想害佛陀,終以惡貫滿盈直墮地獄……寂天菩薩住在那爛陀寺時,一些僧眾不見其功德便吵著要把他趕走;無垢光尊者貴為大圓滿的祖師,卻也曾被寺院開除。這些並不是聖者不夠完美,而是眾生分別心太多的原因所致。比如幾個人辦一件事,某人提出建議,馬上就會有人站出來反對;一個人覺得糖好吃,另一人則說吃糖如何噁心;一頓晚餐,有的要吃麵條,有的要喝稀粥,有的還想吃火鍋……少數幾個人的意樂都難以滿足,更何況一切眾生。因此,佛陀為眾生傳了八萬四千法門,那並非是佛陀多事,而是應眾生不同意樂的需要。一個人覺得修布施殊勝,另一人說坐禪對機,為使眾生各得其所,佛陀傳了許多不同的法門,然而還是無法滿足所有眾生的欲願。
儘管如此,若自己俱足學問、智慧、大悲等優點,那麼追求真善美和學問的人還是會對你生起歡喜心,並且不遠萬里前來拜見,逐漸會有更多的人來親近、依止你。如果無德無學,即使最初有千百萬的人恭敬,然而不用多久,你就會從天上掉進深淵,比如未證言證的大天比丘最終被人遺棄,死後墮入地獄。
了知上述道理,在辦事的過程中,應主要看自己的方式是否合理,是否公正,是否有自私自利的發心。若以菩提心攝持,將眾生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則某些人不滿意也沒關係,自己內心無愧,已盡了最大的努力,出現最壞的結局,也無須憂傷自責。
即使十分衰老時,也要廣學而博聞;
聞慧有益於來世,布施亦無如是益。
即使在十分衰老之時,也要廣學博聞諸知識,聞思的智慧有益於自己的來世,布施也沒有聞慧的利益大。
本論第一品觀察學者,已明示學習知識的重要性,如云:「即使明早要死亡,亦應學習諸知識,今生雖不成智者,來世如自取儲存。」 其意與本頌相似。然此處將所學昇華到甚深的佛法智慧,即使一個人在十分衰老的時候,仍應精勤於聞思佛法,因為所有善業中,聞法的功德最大。曾經舍利弗尊者問佛陀:「若兩人共造一件善業,功德最大的是甚麼?」 佛陀答言:「一人講法,一人聽法,此功德最為殊勝廣大。」 宗喀巴大師在《菩提道次第廣論》中引用《聽聞集》等經論,闡明了聞法的功德:“由聞知諸法,由聞遮諸惡,由聞斷無義,由聞得解脫。”以及“若由聞法發信意,成妙歡喜獲堅信。啟發智慧無愚癡,用自肉買亦應理。聞除癡暗為明燈,盜等難攜最勝財,是摧愚癡器開示,方便教授最勝友。雖貧不變是愛親,無所損害愁病藥,摧大罪軍最勝軍,亦是譽德最勝藏,遇諸善士為勝禮,於大眾中智者愛……聽聞隨轉修心要,少力即脫生死城。”《經觀莊嚴論》中云:「誰知句義已,記持二頌行,由彼具智者,能得十功德。令界得增長,死時獲極喜,如願能生起,能憶往生事。值遇一切佛,彼前聞勝乘,勝解具才思,能速證菩提。」【寶積經】云:「若人以七寶供養十方剎土一切諸佛菩薩的功德,遠不及一人聽聞四句大乘佛法的功德。」 彌勒菩薩也說:「譬如一人於千百萬劫中以七寶布施一切眾生,以及在千百萬劫中以七寶供養十方諸佛,其功德遠不如一人在極短時間之內聽四句大乘佛法並生起信心的功德大,其餘持戒、忍辱等修持的功德亦復如是。」
聞法不分老幼,即使老態龍鍾之時或是明日將死也應重視聞思佛法。以前印度有位年過花甲的白頭翁,他住在寺院裏,每天不斷地聽聞佛法。當時有個叫達瑪巴拉的國王,看到老人精進聞法的樣子,不以為然。他特意找了根枯木拿在手中,走到老者跟前:「你如此衰老,不如好好休息,無論你怎樣精勤也不可能得到智者的學位,如是聞法又有何益? 如果你能成為智者,那麼我也可以讓這根枯木開花結果。」 老人聽後心中雖然不悅,卻未作聲。從此他猛勵祈禱文殊菩薩,七天後得大加持,通達了一切世間法,榮獲班智達的學位。老人想起國王的戲言,就去見國王:「你的木頭現在應該開花結果了吧。」 國王萬分羞愧,無言以對。而當今有些以老賣老的人說:「我們是上了年紀的人,許多法聽不懂,應抓緊時間修行,聞思是年輕人的事。」 如是祇重修而輕視聞,而無聞慧之修,豈非是盲修瞎練!
聞法的利益極為殊勝,不要說是人,即使是旁生也能獲得大利。本師釋迦牟尼佛於蓮苑中為弟子傳法時,旁邊有五百隻天鵝聽到法音,死後皆轉生於三十三天。以前僧護法師經常為弟子講經說法,有位婆羅門暗想:「這個出家人到底在講甚麼呀?」 好奇心驅使他跑到旁邊偷聽,但聽不懂,最後失望地離去。以此因緣他死後往生到清淨剎土,終得菩薩果位。又如法王身邊的黑山羊,中國文革期間,牠常替法王馱運衣物,法王在其耳邊也傳誦了許多大圓滿訣竅和心咒,後來這隻山羊在聞法中死去。過了很長時間,於藏曆十七勝生周期土蛇年(1994年)六月二十四日,法王休息時,面前出現無邊無際耀眼的光蘊,光中有一殊妙童子,青春美滿,裝飾妙嚴,令人視而無厭。其於法王前恭敬頂禮,並唱讚偈:「無畏講著辯論語自在,圓滿一切三學勝智慧,無邊利樂之源如意寶,無等具德上師吾敬禮。」 然後承白:「我是您以前的黑山羊,因您為我傳誦了顯密教法和密咒,以此因緣我死後往生香巴拉淨土,成為一隻極為聰明且通曉兩種語言的鸚鵡,可自在地聽聞‘不滅法王’傳法。一個月前,我命終後往生到了東方現喜剎土,跟隨全知麥彭仁波切,他老人家的名號為‘救畏菩薩’……以後我還會來看您,願您長壽無礙,事業遍滿十方。」 說完化成一團光明消失了。
由此可見聞法的殊勝性。旁生全然不懂經咒的真意,但能得到解脫,那麼我們已得暇滿人身,可以生信心、發菩提心去聽聞佛法,其功德利益更是不可思議。布施雖然也是一種殊勝的修法,且能積累福德資糧,圓滿種種受用,但相比聞法的功德利益卻是萬不及一。麥彭仁波切也說:「世間一切功德中,說法聞法最殊勝,自己修行為中品,獨自誦經為下品。了知此理諸智者,精進聞思極為要。」
當依功德圓滿士,或者結交平凡人;
如同攜帶滿水瓶,或者易攜無水瓶。
一知半解學問者,誰人肯去依止彼;
如裝一半水之瓶,誰肯攜帶於頭頂?
應當依止功德圓滿的正士,或者結交正直的平凡人,如同裝滿水的瓶子攜帶比較方便,或者是沒有水的空瓶拿起來也比較輕便。一知半解的學者,有誰肯去依止,好比祇裝了一半水的瓶子,有誰願意將其頂在頭頂攜帶呢?
功德圓滿士指的是於智慧、學問、修養等各方面精通、圓融無礙的人。嚴格地來說,祇有如釋迦牟尼佛那樣的正等覺或大菩薩才稱得上“圓融無礙”,但此處是指凡夫位中學識比較淵博,已經能夠調伏自相續,貪嗔癡非常微薄,基本上能對治自己煩惱的正士。他們有著崇高的品格,謙虛和善不求名利,在很多問題上能作出正確取捨以及合理開示,有能力引導苦惱的眾生,使其所作所為漸趨賢善,因此,這樣的智者是人們依靠處的最佳選擇。
平凡者是指沒有甚麼學問,但老實正直、性格單純的人。這類人表裏如一,不會花言巧語、口蜜腹劍地對待別人,故可以放心與之交往。在找不到功德圓滿的正士作依靠處的情況下,就應該結交正直的平凡人。而一知半解的人,學習知識往往是囫圇吞棗,不求甚解,僅懂得一點皮毛便忙於四處炫耀,自我陶醉。這類人一般性格輕浮、人格低下,誇誇其談惟求嘩眾取寵。麥彭仁波切曾說:「學法過程中最危險的就是學而不精,驕傲自滿。一知半解的學法者對佛法粗略地研究一下,就妄下結論:“某大德的觀點有誤,某論宣講得不究竟……”這就犯了嚴重的謗法罪,與他們交往也是極其危險的。」 前文也講過:「愚者學問掛嘴上,智者學問藏心底。」 雖無人請教,愚者也會熱心地宣講許多他自己分別心臆造出的“真理”,這即是愚癡的表現。著名作家大仲馬說過:「不管一個人說得多好,你要記住,當他說得太多的時候,終究會說出蠢話來。」 所以,圓滿功德之人與平凡士夫以及一知半解的愚者,這三類人通過觀察是不難鑒別的。取捨與否,智者也能做到心中有數,一知半解的人肯定不會有人前去依止。古人說:「萬事半通不如一事精通。」 求學之人當學而專一,精進不懈以求通達;學而不精之人往往是畫虎不成反類犬。自己沒有真才實學,事情辦不成功而怨天尤人,那即是“不會撐船怪河彎,不會寫字怨筆禿。”
譬如:一人挑水,當他挑著空桶前往水井之時,行走自如,覺得輕鬆自在;若祇灌半桶水,挑起來便會嘩啦嘩啦地響個不停,而且蕩起的水花會擊到桶壁、濺到桶外,弄濕挑水者的衣物,行走起來極為不便,挑水者也會生起煩惱;將水裝滿時,水便安穩寂靜地澄於桶中,不給挑水者帶來絲毫麻煩,行走也比較方便。有些地方習慣用瓶狀的水器灌滿水置於頭頂上帶回家,而半瓶水是沒有人肯將其頂在頭行走的。因為半瓶水於行路途中會來回撞蕩,很難掌握平衡,故難以攜帶。同樣一知半解的人也不會有誰對其恭敬頂戴和依止。
何人了知能辨別,智者愚者之差別;
並能承辦諸事業,此乃一切圓滿根。
無論何人若能了知智者和愚者的差別,並且能夠承辦許多事情,這些即是一切圓滿的根本,其人也必定是位智者。
有智有才有德的人,外表看來不異於眾人,而在平凡之中卻蘊藏著不同於眾人的思想境界和胸懷,他們謙虛圓融,正所謂“大智若愚,大巧若拙”。智者常把聰明才智隱藏於笨拙之中,言行謙虛而不露鋒芒,寧可隨俗而不自命清高。他們心量寬宏,胸襟開闊,光明磊落。另一類具有崇高修養的人看起來不可侵犯,接近之時卻又溫和可親;聽他講話,儘管談笑風生,但其言語的內容又非常莊嚴、不可違犯。反之,愚笨的人容易受人影響,狂妄自大,若稍作迎合乃至欺騙,他也高興。另有一類愚者既驕傲又自卑,逞強好勝卻又常常敗事毀己。關於智者和愚者之相前文已作廣述,在此僅略略提示。
能了知智愚之差別,且合理地任用他們承辦事情的人才是真正的智者,此辨析之智慧即是成事的關鍵,亦是一切圓滿的根本。作為一個君主、長官或佛教團體的主事者,具此辨析智慧尤為重要。比如法王仁波切,他老人家有時會選擇一些表面上行為不是很如法的人來擔任學院的重要職務。初時,眾人都覺得不太妥當,但時間一長,就會發現仁波切所重用的人才堪稱其職。在事實面前,僧眾從心底發出由衷的敬佩。誠然法王是聖者,可以用神通觀察智愚之人,而凡夫則必須通過長期細緻地觀察,才能推測一個人有無智慧,品格是否賢良等。若你能準確地觀察出“此人有智慧,今後他有希望辦成大事;那個人不行,委託他辦事肯定要砸鍋……”這也說明你是個有智慧的人。
觀察上師也須具此辨析智慧,華智仁波切說:「俱足菩提心是上師的重要法相之一。」 愚者喜歡裝模作樣,詐現“智者風度”;而具相的上師卻善以平凡的姿態出現於人前。能夠識別善知識的人無疑也是智者,由此,於今生可學習一切善法,斷除一切過失,逐漸得到一切圓滿。依此善根,行者即生或可得成就,或往生極樂世界,最起碼於後世能夠成為智慧深廣、福報深厚的人中俊才。
若經智者善培育,愚者亦會變高尚;
猶如有師教言辭,鸚鵡亦會誦論典。
若經過智者精心善巧地培育,愚笨的人也會變得高尚,猶如經過馴養師的訓練、教示,鸚鵡也會唸誦經論教典。
《佛子行》中講到,依止善知識後,自己的聞思修等功德將如上弦月一樣日日增上。反之,若人依於邪師,濫交惡友,則終被腐蝕乃至徹底毀滅。眾生無始以來因無明業惱沈淪生死苦海,邪知惡見橫梗於胸,頗有“造詣”,而於解脫聖道卻如無依無靠的盲人迷失在空曠的荒野一般所知甚少。故依止上師萬分重要,一切佛經、續部、論典中從未宣說過不依止上師而成佛的先例。通常凡夫異生心不穩重,易受友伴等暫時因緣所改變,所以當恆時依止善知識和善道友。邪惡的人受正士善行悲心的感化與加持後,也能免除三毒過患而增長三學功德,如《功德藏》云:「如瑪拉雅樹林中,漂落普通一節木,枝葉滋潤出妙香,依止上師亦隨行。」 依止具德善知識則不離光明,又可無礙趨入解脫聖城。然若不善加觀察,遇到邪師則將毀壞信徒一生的善法資糧,並且空耗失毀已得的暇滿人生,所以依師之前應觀察。如今時處五濁惡世,圓滿俱足眾多續部寶典中所講的一切法相之上師極為難得,但真正可作依靠處的勝善知識也必須具備以下功德:相續清淨、廣聞博學、具大悲心、通達顯密、現前斷證、圓滿四攝(布施、愛語、利行、同事)。對《大圓滿前行》中講到的如木磨、井蛙般的所謂上師,以及瘋狂、盲目嚮導般的上師則不應依止。因此等上師未精進學修顯密教法,孤陋寡聞,相續煩惱粗重,無正知正見,遠離慈悲菩提心,無有淨戒等,若去依止,非但無益反會遭到漂流於險暗之處的噩運。
有勝善知識在身旁,就算是愚者,若恭敬承侍,一心依止,恆時將師觀如真佛,則終有一天會得到智慧,行為也會變得高尚。如同一位善巧的馴養師耐心細緻地教導鸚鵡,初時牠甚麼也不會,漸漸地亦可以唸“嘎、卡”等簡單的藏文字母,乃至拼讀單詞,最終能唸誦甚至背誦簡短的論典。
即使無力虛弱者,若依強者亦成事;
如同水滴雖渺小,匯入大海永不涸。
即使是一個沒有能力而十分虛弱的人,若去依靠能力高強的人也能把事情辦成功。如同水滴雖然極其渺小,但將其匯入大海,則永遠也不會乾涸。
在身體上或是在智力等各方面稍顯虛弱的人,僅依個人的力量則極難成辦事情,而他們如果以種種方便尋找一個強而有力的人做靠山,依靠強者的力量也能輕而易舉地成辦諸事。這樣的道理許多小孩也懂得運用。曾經有一個身體瘦弱的小學生,常常受到別人的欺侮,致使上學回家的途中屢出障礙,自己也打不過別人,祇好忍氣吞聲。沒有幾日,他便以幾包糖果和一些玩具做代價,結交了一位力氣最大、身體最壯的男同學,且與之形影不離。以前欺侮他的人從此對他刮目相看,即使大力士同學不在身旁也無人敢招惹他。這樣,他遣除了學習生活中的違緣,身心愉悅地出入校園,輕鬆自在地學習知識,成了學校重點培養的高材生。這則故事雖不堪登大雅之堂,卻可說明身體弱小但仍可以做事業上的巨人,受人恭敬和尊崇。
歷史上弱者依靠有能力、有智慧的人而登上國王寶座之事例俯拾皆是。比如漢高祖時期,最初所立太子為呂后所生之子,後來漢高祖因寵愛戚姬所以想廢掉太子孝惠,改立戚姬之子。呂后得知此事後焦慮萬分,孝惠也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但自己和母親也沒有強大的勢力做後盾,也祇能唉聲歎氣空悲切。呂后不得已祇好問計於張良,張良說:「若孝惠太子能把商山四皓請來,漢高祖就不敢廢他了。」 商山四皓是從秦始皇時候就開始當隱士的四位老人,其學問深、名氣大、品德高尚,漢高祖幾次禮請他們出來幫自己治理國家都遭到拒絕。因漢高祖得天下以前,最討厭知識分子,好謾罵,喜粗語,故商山四皓認為他不會禮賢下士。得此良策,呂后果然教孝惠太子以卑辭厚禮把商山四皓請來尊為上賓。漢高祖見到這種情形,就告訴戚姬:「孝惠太子黨羽已成,連朕請不到的商山四皓都被他請來了,以後改立如意為太子的事就免談了。」 若不依靠商山四皓,孝惠太子也就不會有稱帝的良辰吉日。
比如水滴,本來非常渺小,但當它匯入大海,與之融為一體,大海若不乾涸,這滴水也就永遠存在。同樣的道理,修行人所修之善雖然微弱,但若以菩提心攝持,則其善根乃至佛果之前永遠也不會用盡。又如幾年前所成立的尼眾基金會,凡施資捐贈基金會的人,寺院的尼眾每天都要為其唸誦一百遍金剛薩埵心咒,乃至寺院未消失之前都如是回向。現今寺院尼眾人數增至三、四千人,這樣算下來,基金會的供養者每人每天可以得到二十幾萬金剛薩埵心咒唸誦回向的功德。
倘若自己無理智,應當詢問餘智者;
如手不能殺敵時,此人豈非取武器。
倘若自己沒有才智,就應當去詢問其他有智慧的學者,向彼等請教。如同能力不俱足的人,空手不能殺敵的時候,他難道不會拿起武器對敵嗎?
俗話說:「問百人,通百事,問遍千家成行家。」 世間的學問廣博精深,各行各業的智士能人也遍佈於世界各地,所以一個人無論多麼有才能也不可驕傲自滿,應具有大海納百川的寬廣胸襟,謙虛地學人之長,求教於其他的智者。古人說:「不實心不成事,不虛心不知事。」 處理事情若逞強好勝,驕傲得不願請教任何人,而許多事情僅僅以自己的能力是很難成辦的,如是又不願別人來幫助的人就注定要失敗。如果自己沒有淵博的智慧、豐富的經驗和高深的學問,此時,就不能盲目地跟隨自我主觀意識去辦事情,而應去詢問比自己有智慧、有經驗、有學問的高尚人士。在大智大勇的人面前,祇需極短的時間,自己心中的疑問就會煙消雲散。
古代的許多帝王都會重用一些足智多謀的正士為軍師或大臣,並廣召天下能人志士參與國家的建設,有的甚至恭請具德的高僧為國師,以便請教施行仁政之善巧方便。在大智者跟前,身為一國之君的偉人也會畢恭畢敬、謙虛真誠地求教。戰國時期,秦昭王為使秦國富強,稱霸於天下,於是廣招賢能之才。范睢即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智者,秦昭王向他請教了一次、兩次他都不說話,使推薦他的人很難堪。范睢說:「秦昭王心不在焉,沒有專心一意來聽我的計劃,所以不能講,講也是白講。」 推薦的人後來再向秦王報告。因此在第三次見面時,秦昭王推掉了一切公事,摒退了左右的人,單獨和范睢見面,很客氣地求教。范睢便毫無隱瞞地宣說了自己的雄偉策略,一席話把秦昭王說動了,立即封他為丞相,國家大事都要向他詢問、商議以後才實施。
比如兩人交戰,其中一人力氣不支之時,他難道不可以借用武器的力量來對抗嗎? 赤手空拳想戰勝強而有力的怨敵是比較困難的,勢力稍弱的一方便會尋找槍支彈藥或匕首、寶劍等武器,祇要武器鋒利,無論多麼強壯的血肉之軀也抵擋不住,殺敵取勝更是必然。同樣,智慧即如強而有力的武器,凡事依智者之智慧便無有不能解決的問題。
縱使害己之怨敵,若巧方便亦成友;
劇毒對身雖有害,若知搭配成良藥。
即使是常常危害自己的怨敵,如若以善巧方便攝持,也能使其變成自己的朋友。劇烈的毒物雖然對人的身體有極大危害,若人懂得配搭就會使它變成良藥。
對於那些經常損害自己的怨敵,若以憎恨心用強暴的方法是很難真正降伏的。那應該怎樣做呢? 若以善巧方便如慈悲菩提心、沙門四法等佛法甘露加以浸潤感化,終有一天,這些怨敵也會變成自己的朋友,進而成為修行中的助伴。世間上的許多人都喜歡帶一點勇武好鬥的精神,你打我一拳,我回敬你一腳,你對我不仁,我對你不義,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覺得這樣才有骨氣。對於佛陀所提倡的以德化怨、慈悲忍辱之行,他們是萬難接受的,反倒認為活得窩囊。稍有修學善法的人常說:「我要修忍辱,任何怨敵都是我的親人和朋友,他們罵,我不還口,他們打,我不還手。若人在我左臉上打了一個耳光,我再主動送上右臉。」 真正能做到這點的人則忍辱的確不錯,也是很了不起的人。比如唐朝時期的名臣婁師德教導其弟唾面自乾一樣。當時天下太平,社會安定,而婁師德是世家公子,歷代都作大官,聲望很高,修養頗深。他弟弟要到代州當太守,上任前向他辭行。他便對弟弟說:「凡事要多忍耐,要以忍化怨。這是成事的關鍵,千萬要認清這一點。」 其弟答言:「我知道,就算有人向我臉上吐口水我會自己擦掉,不與人計較。」「這樣做並不好啊! 你把它擦掉,還是違其願會給人家難堪啊!」「現在我懂得了,應該讓它在臉上自己乾掉。」「這就對了。」 本著如是為人的原則,婁師德與其弟調伏感化了許多惡意找岔的怨敵,化敵為友,安樂於世。偉大的導師釋迦牟尼佛於因地修行時,以強大的忍辱精進之力感化了眾多惡劣之徒,並攝受為自己的眷屬,廣作利他之事。大菩薩修行樂於接受怨敵的危害,如《入行論》中云:「世間乞者眾,忍緣敵害稀,若不外施怨,必無為害者。故敵極難得,如寶現貧舍,能助菩提行,故當喜自敵。敵我共成忍,故此安忍果,首當奉獻彼,因敵是忍緣。」
如同毒性很大的藥草,若口服則會損害身體,往往祇用於外敷。中藥、藏藥中,毒藥的種類極多,如藏藥“達得”即是一例,其毒甚烈,但是否所有的毒藥都不能口服呢? 那到未必,若經善巧醫師的調配,毒藥也有轉變為良藥的機會,而且能治療許多疑難重症,對此前文已有宣講。
可取應得之食財,當除貪圖不應財;
如同採摘樹上果,若超樹梢則墮地。
在享用錢財飲食之時,要取自己應得的那部分,當斷除對不應之財的貪圖之心。如同攀摘樹上的水果,若爬上樹頂越過樹梢就會摔倒在地上。
應得之食財是指那些通過正當途徑、不違背因果所得之清淨食財。比如僧眾每月的生活費或其他一些補助,或虔誠的信眾以清淨心供養之食財。在社會上的工人、農民、知識分子等以自己的辛勞換來的食財也可以說是“應得的”。但是現今有些貪得無厭之人除了使用自己每月的工資外,還窮思竭慮地想掙外快,於是他們盜取工廠、公司的財物,或於辦事過程中貪污受賄吃回扣、敲詐勒索巧取豪奪等,這些充滿罪惡的不義之財即是不應得的。究竟來講,非份之財不會使人得到利益,因果不虛之故,自己遲早要飽嘗作繭自縛的苦頭。
六十年代初,正是人們惡劣業現前缺衣少食的苦難時期。某公社的出納不慎將公社所有賣糧的公款遺失了,這筆巨款恰好被公社書記撿到,但他沒有退還給出納員,而是悄悄地藏進自己的鞋底。為此,公社天天召開羣眾大會,書記每天都在大會上振臂疾呼:「無論是誰,或撿到、偷走、私藏這筆錢的人都必須馬上交公。若不上交的話一旦查出就要嚴厲懲罰! 請看看人民的疾苦,快交出來吧……」 當時誰也不知錢藏在他的鞋底,查來查去,人們懷疑出納員自己偷了這筆錢,於是將他投入監獄。出納員被關押後,他的妻子兒女痛苦不堪,整日以淚洗面。書記見後“好心”地勸慰:「你們不要悲傷,小組對這件事情非常重視,相信會有水落石出之日。他若真的無辜我們會給他平反。」 為表示領導對苦難者的關懷,書記到商店買了許多糖果給出納員的孩子。那時人們大都使用一元、二元面額的人民幣購買東西,可這位書記一掏就是好幾張大鈔。由此,商店營業員對他生起了懷疑,秘密調查後,真相大白,書記不得不將公款交出,他痛哭流涕,捶胸頓足,說不是自己故意的……
貪圖不應之財的人就好比爬樹摘水果的人,在粗壯的枝幹採摘便是應得之果。但若貪圖樹梢上的一些果實而奮不顧身地爬到樹頂,伸手摘果,也許果子尚未摘到手,“撲通”一聲摔倒在地,輕則受傷,重則死亡,實在是得不償失。同樣,超出自己應得之財切記不可貪圖。
設若智者不謹慎,此時彼生諸過患;
設若智者極謹慎,則難發生諸過患。
假若智者粗心大意不謹慎,此時他也會產生諸多過患。如果智者為人處事小心又謹慎,那麼在他身上就很難發生過患。
一個人無論多麼具有能力、智慧和功德,就算貴為國王、總統或是佛教界的領袖,但在為人處事方面時刻都應謹慎,否則便會招致諸多過患。若行為放蕩不羈就容易敗壞名聲,招人譏諷。在一些關鍵問題上若不謹慎,一環失利,其後果將是毀壞一件大事乃至一生之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世事無奇不有,玄機之中藏著玄機,變化之外還有變化。若智者稍有不慎,僅貪圖眼前的利益而忘了身後的危機,事物之間的機關又是防不勝防的,在這種情況下,智謀又有甚麼可憑恃的呢? 越是智者越須謹慎,歷代不是有許多帝王、名人皆因大意不謹慎而毀掉了自己的權勢、地位乃至身家性命嗎?
反之,一個智者若於各方面都小心謹慎地行事,初、中、後皆不放過任何細節,凡事做全面瞭解、詳細觀察,一絲不苟地對待。即使是淺川也當作深川來渡,“念念總如臨敵日,心心常似過橋時”,這樣就能遠離諸過患。有錢之時當念無錢的痛苦,得意之時須防失意的過患。對於修行者來講應“日三省吾身”,念念關照:此事我是否違反了法規或戒律。若不小心,輕者自己招致過患,重則讓別人對佛法生起邪見,因此時時當謹慎。古人言:「莫道春光好,須防寒來早。」 這亦是謹慎行事之良訓。《入行論》即用此一比喻教誡學人應謹慎地防護自己的身語意。曾經有一位國王命令一個死刑犯人端著滿滿一缽油繞王宮走一圈,後面緊跟持刀劍的武士,其任務是若見到犯人所端的缽中灑一滴油在地上,就馬上殺死他。犯人惟恐被殺,故極謹慎地端油行走,以致耳邊演奏悠揚悅耳的音樂也沒有使他分半點心神,當真達到了充耳不聞、視而不見之境地。同樣,學佛之人若於聞思修、持戒、禪坐等各方面能專心致志地去實行,就不會對外欲產生貪執了。故常時不離正知正念與不放逸是極為重要的。有言「凶獸難害慎馬」,如是謹慎的修行人也不易被兇神惡煞般的五毒所害。
其餘論典中宣說,乃至勢力未充足;
爾時應當敬敵眾,何時充力隨意行。
一些論典中曾有宣說:乃至自己的勢力尚未充足之時,對敵人也應該恭敬地對待。當實力充足之時就可以隨意行持。
古老的論典對國王宣講了許多教言,欲創業興邦之君當忍辱負重,在自己各方面勢力還沒有充足之前,即使萬事俱備,若然“東風”未至也不能輕舉妄動。那時對自己的敵人也要恭敬地對待,做一些供養和讚歎令彼歡喜,待到能力充足,穩操勝券之時便可隨己欲願,無所顧忌地行動。此理於其他一些格言中也有宣講。但隨意行仍然應有一定的限度,即不仁不義,違背因果善規的事莫為。比如婦孺皆知的包青天,在他未得實權之時對一些有錢有勢的惡霸祇敢怒而不敢言,但上任之後就懲治了許多惡人,其雷厲風行的作風難免結下一些恩恩怨怨,不過因他走得正,行得直,故揚者眾,詆譭者寡。
而今一些年輕人因極好衝動,往往把世間事看得太過容易了,心不堪忍,別人罵一句,非要還十句不可;別人打一拳,恨不得將對方砸成肉餅。但若不觀己之勢力和能力,硬是拿胳膊去扭大腿,以雞蛋碰石頭,結果祇能摧毀自己。
因此,作者殷重地勸勉諸人應理智地抉擇問題,在面對勢力強大的怨敵時,應如韓信那樣屈辱於做胯下小兒。首先對怨敵恭敬,察言觀色,伺機而動,在自己勢力增大之時可逐漸挺直腰板。若有超勝敵眾的勢力,此時隨意而行方不至於受到損害,此時誰怕誰? 誰又該當誰的奴僕呢?
怨敵說得再悅耳,智者亦不應輕信;
魚鷹貓兒雖溫柔,時常竭力殺餘生。
儘管怨敵說得悅耳動聽,智者也不應輕易相信。魚鷹和貓兒雖然顯出溫柔和善的樣子,但卻常時竭盡全力殺害眾生。
為了成辦自己所欲之事,奸險的怨敵總是會設下詭計喪心病狂地謀害他人。他們有時會說甜言蜜語,表面裝出友善的模樣,但有智慧的人一定要小心謹慎地對待,切不可掉以輕心。因為雙方之間本來有仇,怨敵若突然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一反常態地對待你,那他很可能有某種企圖,或許是為了使你上當而設的圈套。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一定要詳細地觀察,不可輕信對方,否則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是百年人。
古時,於藏地發生過這樣一個真實的故事:甲乙是兩個怨深似海的對頭,甲怎麼也比不過乙。一日,甲想出一條妙計,他籌備了許多珍貴的禮物送到乙家,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我們言和吧! 再鬥下去於誰都無利。以前都是我的錯,從今以後我發誓重新做人,求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忘了我們之間的恩怨好嗎?」 乙是位憨厚的人,被甲感動得熱淚盈眶,連連點頭,喜不自禁地答應和解。過了一段時間,甲邀請乙共同前往某地辦事。夜晚,他倆住在一個山洞裏,乙哪裏知道是甲設下的圈套,故未加提防。其實乙所睡之處頭部上方的那塊巨石早已被甲挖鬆, 等乙睡熟之後,甲偷偷起身撬下那塊鬆動的石頭將乙砸死。甲掩埋好乙的屍體後就高高興興地回家去了。
人心險惡,僅從外表難以推測內在。比如魚鷹,牠天生一副慈悲和善的樣子,口中也“給咕、給咕、滴咚、滴咚”地鳴叫,按藏文理解便是“救命啊,救命啊”,讓別人覺得牠楚楚可憐。但事實上,這不過是掛羊頭賣狗肉的幌子。魚兒聽到牠的聲音,由好奇心的驅使而前往探視,結果才一探頭露面就被魚鷹捕食。貓兒也是如此,模樣乖巧,對誰都說“好啊,妙啊”,十分討人歡喜,但就在這慈善的偽裝背後,時常隱藏著殺機。
地主雖為嗔恚者,亦應悅意而親近;
如於地上雖滑倒,尚須依靠此地也。
一些地方長官雖然是嗔恚心很熾盛之人,也應該歡喜悅意地親近他。正如人們雖然在地上滑倒,但還得依靠大地才能重新站起來。
一提到地主,許多人都會想到“地主的門,吃人的口”,腦海中也會浮現出他們那種惡霸地頭蛇的醜惡嘴臉。而此處作者特指的是一個地方的主管,比如一國之君,一廠之長或省長、村長、院長等。凡是自己的頂頭上司,不管直接或間接都不能與其作對,當以謙卑恭敬之心任勞任怨地承侍。就算自己的主管具大嗔心,性格粗暴,氣燄囂張,專橫跋扈,常常無故責罰屬下,但是自己仍然應當愉悅地親近他們,內心不太願意也必須強裝笑顏。常聽人說“我的老師脾氣大”或“我們的廠長嗔心重……”但畢竟在其管轄之內,如藏族諺語所說:「水再大也在橋下,山再高也在天下,嘴再大也在鼻子下……」 所以,一個人無論處於甚麼樣的環境之下,都是業力因果所致,身不由己之時,再大的能力和智慧也不能喧賓奪主,自當委曲求全,默默地承辦自己的所願。若與上司對著幹,吃虧的祇有自己,藏族有句俗話:「腦殼再硬也比不過石頭。」 因此,一個國家的大臣應親近隨順國王;寺院的小和尚應恭敬承侍方丈,若逆水行舟,背道而馳,屢屢違背大和尚的教言法規,則終將會被擯除。
比如自己在行走之時,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也不能怪大地“作惡多端”而捨棄彼。若你憤恨至極不願再見此大地,那也是不可能的,你尚須依靠大地生活,而且摔倒以後,還必須依靠大地,手撐地或借用他物撐地而重新站起來。若不依靠大地,你整個身體仍然躺在大地上;若不“悅意”地親近大地,你將失去站起來的機會。如果在自家門檻處經常摔倒,最好的辦法就是修理整治。假使將怨氣都發向大地,一怒之下將其挖空,更大的苦頭就會跟上你,何況你也沒有能力將之全部挖空。同樣,修行者應以此為修習忍辱的助緣,真實悅意地對待上師。
若人過越貪欲妙,則彼將會速毀己;
如同魚眾貪鉤餌,立即彼等遭殺也。
貪得無厭的人如果過分地貪圖欲妙,那麼他很快就會把自己毀滅。如同魚兒因貪食魚鉤上的香餌,立即被漁翁誘殺。
行寸進尺,得隴望蜀,世上不知足者大有人在,有的為了得到某種榮譽、利益而不擇手段,往往醜態百出。給金銀之時還恨沒得到珠玉,封其為侯時怨恨未得王公之名。這種人雖說是權門豪族,卻比不上貧民乞丐,因不知滿足,所以他們永遠不會快樂,反而使自己一步步走向罪惡毀滅的深淵。世間之諸多“色、聲、香、味、觸”等欲妙,若貪著彼即是墮落之因。眼的貪境為絢美之色,耳的貪境為悅耳之聲,鼻的貪境為種種妙香,舌的貪境為奇珍異味,身的貪境為柔軟滑膩之觸受等妙欲。現今某些為官者於世間欲妙尤為貪執,或貪色,或貪財……假使他們不自我克制,其後果將是或因淫慾過度而自殘身體,或是因對財產的過度貪求,而為非作歹,被革職查辦、鋃鐺入獄……因此我們必須和貪欲劃清界線,應知“欲壑難填”及“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
作為修行者,應謹記佛陀的教言“所求皆苦”,人一旦生起貪念,就等於讓自己跳入火坑,或使自己沈入苦海。世間的愚人常是如此,雖得到了一點利養,但心存奢望,仍苦於不能獲得更多的利養,於是他們便縱情五欲,與世間繁瑣之事糾纏不休,然而所欲尚未滿足,死神便如迅雷一般突然降臨,以致萬事成空。故無著賢論師說:「會遇悅意之境時,當視猶如夏時虹,雖現美妙然無實,斷除貪欲佛子行。」《中觀四百論》亦云:「境由善可愛,彼境亦為惡,捨彼成吉祥,修彼復何為?」 故發心脫離生死苦海的修行者,當知一切悅意之境,如美貌男女、精美飲食、動聽音樂、華麗衣衫飾物等皆是無常的本性和罪苦的根源,遲早會老舊毀滅。是故,我等又何必去追求幻景而造罪,白白耗費大好時光,耽誤修行呢? 但見知足的苦行者,常覺野菜湯的味道勝於珍美的食物,粗布衣服賽過狐貉皮所造之衣,他們所持一種優雅脫俗的風度實比王孫更富有。
貪欲過度之人好比水中之魚,當漁夫垂釣,於尖銳的魚鉤上掛置香餌時,魚兒們便會奮不顧身地爭奪,然而在吞食鉤餌的同時,自己被漁夫釣上岸來,立即遭到殺害。由此比喻,望具貪者細細思維,引以為鑒,勵力對治,早求出離。法王亦忠告學人:「妙欲如同飲鹽水,越飲貪著越增盛,是故世間之名利,皆如夢幻無實義,具通道友速捨棄。」
對於應供或眷眾,時常布施方能聚;
如同施放供品者,神鬼皆樂而護之。
對於應供養的尊長或是自己的眷屬,若時常以財物受用等作廣大的布施,定能使彼等會聚在自己的身旁。如同施放眾多朵瑪供品的人,神鬼都樂意前來護持。
應供處是指上師、三寶等聖境,時常供奉則能得加持,從而趨入真實善道,究竟必定成佛。因佛陀時代的比丘皆持三衣一缽,沿街或入村落乞食,凡願布施者,佛陀及諸大阿羅漢皆詣其所令之廣種福田,享用齋飯之後必定要為眾施主宣說正法,祈賜吉祥並善行回向。由此,施主便能得到不可思議的功德,若以菩提心攝持,乃至佛果間受用皆會圓滿俱足。除了上供,還應盡力對自己的眷屬做布施,一方面可使眷屬心生歡喜,不思他往,另一方面又能招聚新的眷屬。如是新舊眷屬萬眾一心,一起出力,則自己的事業何愁不能成辦? 在六度般若波羅蜜多和四攝法中都再宣揚了布施的重要性,因布施是實現自他二利的殊勝方便。
久遠劫以前,釋迦佛陀是一位財富充足且明達經論教法的梵志。他喜好布施,護愛他眾如護己身。國人敬其威德才學,皆尊他為師,隨持梵行之弟子多達五百人次,且都具有儒士的美德。當時,有正等覺號啑如來,引導著三界迷情返回本元。梵志欣喜地作了皈依,並請佛及僧眾留自家七日,以禮供養。弟子們也各自爭搶著負責力所能及的事務,有一外出剛回的童子亦請求做一點事情。梵志說:「若有無人做之事,你皆可為之。」 此童子年少清真,道志勇猛,見供佛之燈無人主管,遂把自己洗浴淨潔,用白棉布纏在頭上,不惜引火自焚,以身為燈。天龍鬼神驚歎童子勵力向道之心,無不合掌隨喜:「如此壯舉世上罕見,他於來世必定成佛。」 啑如來也讚許他,並加持令其火光徹夜長明,而他的頭卻不受損傷。童子一心專注於佛經之義,心無雜念,如是安住七日無一點懈怠疲倦的念頭。於是佛為童子授記:「過無數劫,汝當成佛,號燃燈(又名錠光),脖頸、肩膀皆有光明,將教導、拯救眾生獲得解脫,功德無量。」 梵志聞言也請佛為自己授記。佛言:「待童子成佛之時,他會為你授記成佛。」 梵志聞言大喜,此後竭力行施,遇飢者予食,見寒者給衣,逢病者給藥,飛蚊爬蟲之類亦隨其所食按時救濟,故布施之功德廣大無邊,不可思量。
若陳設精美豐盛的供品奉於護法神前並唸咒文儀軌作加持,以及不時下施餓鬼諸眾,那麼護法神和餓鬼等皆會歡喜地保護你。如焚燒混有乳、酥、酪三素的糌粑火煙,或混有血、肉、脂三葷的糌粑火煙可令厲鬼、非人、空遊餓鬼暫時享用焦煙味得到滿足;平時我們在傾倒殘羹剩飯乃至洗臉水時若唸一些觀音菩薩的心咒(嗡瑪尼巴美吽舍),或唸“仔達巴郎達嘎黑”,或唸 “俄仔劄巴學得阿墾貝娑哈”等心咒,依此也能使無量餓鬼眾得到飽足,因為他們皆有神通之故,會知恩報恩,而恆時保護你。以低劣之飲食布施竟有如此利益,更何況以善妙供品供養呢? 明智之士皆當勵力奉行。
大者當除遊戲樂,亦斷貪圖食樂等;
由貪所引之果報,楞伽羅剎王遭殺。
地位顯赫或德高望重的強者應斷除對遊戲之樂的貪戀,也應斷除對飲食等欲樂的貪著。貪欲能招致種種嚴重的罪惡果報,比如楞伽羅剎王因貪欲熾盛而被殺害。
世間之大者甚多,如國王宰官、高僧大德、英雄名士等,凡是具有一定地位勢力,高於普通人的大人物都可稱為大者。這類人有眾多眷屬和崇拜者,其平常的威儀言行,有形無形中都將影響許多人。作為一個君主若喜歡遊戲、賭博、下棋、打麻將,或觀看文藝節目、運動會,或常流連於歌舞廳、夜總會等貪染之處,甚至迷醉其中,肆意揮霍民眾的財產,那麼其名聲事業必定會遭到損壞,難逃諸苦。龍樹菩薩曾教誡樂行王說:「博奕樂觀喧雜境,懶惰惡友敦親志,飲食非時行六過,此劫芳名爾應棄。」 又如寂天菩薩所云:「貪金渙散人,脫苦遙無期,貪欲生眾苦,害多福利少。」
貪欲之過患極大,曾經有一羅剎王名叫楞伽,長有十顆頭。他觀修天尊大自在時日久遠,卻未得任何成就,悲傷之際欲將十顆頭一一割下,投入火坑以作火供。大自在天得知後心生憐憫,遂派一天女前往羅剎王處傳話。天女說:「我乃大自在天的使者,你需要甚麼成就,今天皆可以滿願。」 羅剎王絲毫不把天女放在眼中,狂傲地說:「我求的是大自在天親賜的加持和成就,妳一個女流之輩,無論賜何成就我亦不稀罕。」 這下可觸惱了天女,她憤恨地對羅剎王發了個惡願:「願你的國政將來以女人來摧毀。」 說完離去。第二次,大自在又派遣一隻叫瑪理阿塔的猴子去詢問羅剎王所需之成就。羅剎王說:「我絕不會在低級的猴子前祈求成就和加持。」 猴子也因此生嗔發怒而詛咒:「願你的國政將來被猴子摧毀。」 最後羅剎王萬般無奈,祇得於白露仙人處求得一個宿命通的成就。
一段時間以後,羅剎王對南瞻部洲國王繞瑪拉的王妃詩達生起了猛勵的貪慾,他朝思暮想,恨不得立即據為己有。因種種原因,繞瑪拉國王捨棄了財產地位,帶著妻子於寂靜的山林中修習苦行。王妃每天採摘水果維持生活,為了確保詩達的安全,國王告誡她不能走得太遠,並專門為她規定了活動區域,以婆羅門的咒語在界定的四周佈上火網。一日王妃正在採摘水果,羅剎王突然現身,欲將她帶走,望著噴射烈燄的火網,羅剎王想,若強搶王妃可能會被燒死,索性就將王妃與其所在的整塊地一起搬到了羅剎國。(南瞻部洲和羅剎國僅隔著一條常人無法越過的大河。)
國王失去愛妃,便四處尋找。一日,見兩隻猴子在爭鬥,夜晚其中一隻較善良的猴子來請他幫忙殺掉另一隻惡劣的猴子,並答應幫忙尋找王妃以作報答。第二天,國王以弓箭射死了惡猴,善猴當即請來牠的朋友“風天”(即風神)幫忙尋找王妃的下落。“風天”探尋一周,終於發現了被羅剎王關押在一棵毒樹下牢獄中的王妃。風天問她身犯何罪而受此苦,王妃答言:「羅剎王將我從南瞻部洲劫來,逼我成婚,我誓死不從故被關押於此。」 得到風天報告的情況,猴子和國王帶領各自的軍隊攻向羅剎國。到大河邊猴子一隻隻手拉手連成一座橋,讓國王和國軍踩“橋”而過。激戰之下,羅剎王被殺,王妃又回到繞瑪拉國王的身邊。羅剎王因非分貪心所遭致的毀滅足見貪婪的過患。因此,修行人應常觀己心,了知貪欲的過患而立斷為要。
高士方可慈與爭,劣者絕不應如此;
如同珍寶有銷贖,毒藥誰肯如是為。
對於高尚人士才可以施予慈愛或與其辯論,然而對於品格低劣的人絕不應該如此。好比珍寶有銷售的市場,而毒藥又有誰肯拿它來作買賣?
真正的高士具有殊勝智慧和賢良人品以及廣博的學問,當這樣的一位高士落難而身處險困之境時,假使有人對他生起慈悲之心並給予幫助,總有一天這位高士會感恩圖報的。如韓信一飯難忘的故事:韓信在落難時,行至河邊餓得發慌,幸遇洗衣的老婦人,受其恩惠,吃了一頓飯。匆匆忙忙中,他未問清老人姓名便離去了。後來他稱王時,想找這個老婦人報恩,卻怎麼也找不到,祇好將千両黃金放在水裏。正所謂『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再者,若人對一些事情各持不同觀點,或自己心中有甚麼疑團,那麼就應向高士詢問和辯詰。因高士有賢善人品,無論你提出甚麼樣的問題,平凡的不嘲諷,稀奇古怪的也不會生厭煩心,又因為高士具有深廣的智慧,博古通今,自是有問必答,有求必應,很快就能解除你的疑難憂症,因此與高士辯論是很有必要的。另一方面講,高士與高士之間也可慈愛相濟,以互相辯論的方式來增長和穩固自己所掌握的世出世間一切學問。
然而劣者如同牛馬,就算你對他施予最大的慈愛,他們也是全然不知,渾然不覺,好比往石頭上倒水,起不到任何作用。當然,以佛教的觀點來說,對諸如乞丐之類的可憐眾生皆應施以慈愛,布施衣食所需。但是世間一些惡劣的乞丐卻是貪得無厭,給再多的財物他們也不會滿足,有的還會起嗔心發脾氣。曾有一位衣衫襤褸的年輕乞丐伸手向一位法師乞討。法師頓生悲憫,遂拿出十元錢慈顏善語地說:「你唸一聲觀音心咒吧,唸了我就給你錢。」 可是乞丐說甚麼也不肯唸,並且用充滿怒火的眼光瞪著法師。法師苦笑著搖搖頭,仍然把錢遞到乞丐手上。誰知那乞丐接過錢便如廢紙般唰唰幾下撕成碎片,還揚手扔向法師:「別以為乞丐就下賤,你的錢我不要。」 說完一扭身迅速消失在人羣中。
又如一些精神不正常或人品不好、非常愚笨的劣人,與其爭論則是白費口舌,討論半天也得不到甚麼結果,反而因此生起煩惱。人格惡劣者,當你揭露他的過失、點到他們的痛處時,他們就會如火山爆發般地怒吼,不分青紅皂白地亂罵一氣,由於他們智慧低劣、蠻不講理,所以對高士所講的正理是不會接受的。與這樣的人爭論則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既然得不到甚麼好效果,那麼智者又怎麼會與其爭論呢?
比如在銷售珊瑚、水晶、鑽石等珍寶的商店裏,選購的人們絡繹不絕,流連忘返,捧著珍寶愛不釋手,不惜花大量的時間及精力去與老闆討價還價。這即是珍寶本身的價值所致,而高士恰如珍寶一般。但人們對毒藥的態度卻是截然相反,人們了知其為傷害眾生的本性,不要說去購買,就算見了也會躲避,聽見毒藥之名亦覺渾身不自在;而劣者也恰似毒藥,有識之士是誰也不願接觸的。
國王為稅勿廣收,微財漸能積滿倉;
蟻垤蜂蜜上弦月,皆是由微而圓滿。
國王對於賦稅不能收得太廣,徵收微量的錢財漸漸地也會積滿自己的國庫。蟻垤、蜂蜜以及上弦之月,這些都是由微而逐漸增多最後趨於圓滿的。
此頌是專為君主宣講的教言。一位賢良的帝王如果真正要想使自己的國家強盛,人民安樂富足,安定團結,那麼在徵收賦稅之時就要盡力克制,不可橫徵暴斂,應體察民眾的疾苦。如《誡王寶鬘論》所云:「殷得蠲賦稅,田糧(指田糧稅)亦減少,救濟債累者,免稅及減稅。」 如是國王合理徵稅便會得到民眾的擁戴。祇要國家安定,國王雖僅收取微薄的賦稅,但也能細水長流,漸漸地使國庫盈滿。
相反一些貪心極大的暴君,為了使自己越來越富,國庫越來越滿,他們往往良知泯滅,花樣百出,強迫庶民交納種種超過負擔能力的賦稅。祇要能迅速填滿自己的國庫,“殺雞取卵”也在所不惜,哪管百姓的死活。而國民到了極端貧窮的時候,就不要命了。從社會的角度回顧歷史,一個時代的動亂,定是在社會貧窮、經濟衰落的時候,這就是所謂的“飢寒起盜心”。所以國王若過分地鎮壓和剝削,民不聊生之時,百姓定會暴動起義,最終消滅暴君,推翻他的惡劣統治。以前印度有位國王,他要求每一個屬民都交納沈重的賦稅,由此致使人民在飢寒交迫的貧苦生活中掙扎。走投無路的人民揭竿而起紛紛暴動,最後將國王殺掉。在他命歸黃泉之時也未曾想到,僅僅是因自己欲壑難填才葬送了身家性命和大好的江山。是故王者皆應努力斷除過度的貪欲之心,慈愛子民,施行仁政。遵循此頌之理,輕徭薄稅的明君積累財產,即如螞蟻挖洞運出的土所堆成的小土堆一樣,從無到有,自小而大;蜜蜂也是如此,每次祇採集少量的花粉,回巢後精心釀製,蜂蜜也是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上弦月於初一之時乃是極小的月牙,此後每日增長一絲,到十五的時候就至臻圓滿了。
國王不害諸眷民,並以合理收賦稅;
芸香樹中之香脂,若過流淌則枯乾。
作為國王切切不可殘害欺凌眷屬臣民,並應以合理的方式徵收賦稅。比如芸香樹中所蘊藏的香脂,若流淌得過多就會使芸香樹枯乾致死。
遠古時代,沒有國王官吏,人們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隨著貪欲的增長,人們開始積蓄私有財產,因福報和業力的關係,人由貪而盜,由盜而搶,逐漸就產生了各種各樣的罪惡行為。為了保護個人的財物,平息紛爭,維護安定局面,人們集會推選德高望重、能力超眾的人為王。因此國王必須是仁慈善良、體恤民情的高尚之士,理應擔負保護人民的責任。然而歷史上卻出現了許多暴君,他們為了一己私利,殘暴地壓榨百姓,欺凌自己的眷屬,徵收各種賦稅,結果導致了許多民眾不堪忍受而鋌而走險的戰爭悲劇。所以,國王在向人民徵收賦稅的時候應保持一定的限度,少而微,切不可過度非分地奪取。假使國王將民眾的財產都收空刮淨,置百姓家破人亡之疾苦而不顧,那麼國家也已面臨衰亡、瓦解的危機。
久遠劫以前,有位無道的國君,貪圖財富,迷戀女色,而薄待賢人,賤視民眾,每天從早到晚滿腦子盤算的都是錢財女色,絲毫不理百姓的疾苦。然而他卻特別怕死,偏偏“死”的念頭總是浮現在他的腦海,讓他感到一陣陣的心悸,常常愁苦繚繞心頭:“我造的壞事多如牛毛,死後進地獄是必然的,趁現在有時間,趕快搜集金銀財寶獻給閻王,疏通疏通,死後好讓他高抬貴手,免治我的罪。”主意既定,他立即派大臣到民間四處搜尋錢財,並且頒佈了嚴厲的通令:“若人隱藏一厘黃金,一經查出必辦死罪。”如是重賦威逼之下,連續搜刮了三年,民間百姓都已身無分文,一貧如洗,再也沒有油水可撈了。國王仍嫌不夠,又欺騙百姓假意告示:“若有獲得少量金子來獻給國王者,則將王女許配,並委以重任。”
當時有一寡婦之子(乃佛陀前身)見貪婪殘暴的國王設計誆騙國民,極為不滿,聽到告示便想出一條妙計,經母親同意開墓取金(亡父下葬時置其口中的一個金幣)獻於國王。男子雖是自投羅網,卻又隨機說道:「大王,這塊金幣是我父親死時放在他嘴裏,用來賄賂閻王的,因大王設爵位求取金子,我才挖墳開棺取出來的。」 國王問:「你父親死了幾年?」「十一年。」「他不用賄賂閻王嗎?」「聖明的大王啊! 您怎麼能相信民間的風俗陋習呢? 一切聖哲,祇有佛的教導最真。經中說“為善福追,作惡禍隨”,禍與福如影隨形,身體乃四大假合,死後必定分離,靈魂轉世變化隨其德行所到,賄賂有甚麼用呢? 您前世布施行善,今世成為國王,又崇尚仁愛,恩澤遍及四方八隅,雖然您現在還沒得道,但下一世必定還是國王。」 國王聽後頓然醒悟且滿心歡喜,於是下令:大赦獄中囚犯,退還掠奪的金銀財富。此舉得到了老百姓的擁護和尊敬,由此國家富強,王及眷屬臣民都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芸香樹也叫娑羅樹,當人們將其樹皮割開時,從裏面會流出一種香脂,世人稱為白香,是一種名貴的藥材,能治療黃水病,也有癒合傷口、消除身體腫脹等功效。眾人割樹取脂,必須遵應時節,適量地割取,若貪心太大,天天割取,則香脂流盡以後,芸香樹也會枯死。為王者,徵收賦稅之理亦是如此。
國王應當極溫和,不因小事而發怒;
如同毒蛇雖有寶,智者誰肯近身旁?
做國王的應當極其溫善和藹地行事,不可因小事而發怒。如同毒蛇,雖然其頭頂飾有如意寶珠,但是智者又有誰肯親近依偎在牠身旁呢?
國王應該具備賢善正直、沈穩仁慈的美德以及深廣的智慧,同時還應具備極溫和的品格,即大肚能容天下難容之事,絕不能因小事而發怒、生嗔起煩惱。英明君主之楷模如藏地的松贊干布、漢地的乾隆等,他們於政治上的作為在歷史上是大為後人讚賞的,知人入微,善體民情,君臣之間皆能以友道相處。據傳乾隆與當時的名臣紀曉嵐就發生了一則“老頭子”的故事。有一個大熱天,翰林院的人熱惱之極,不堪忍耐故統統脫光衣服聊天。這時乾隆突然便服到翰林院,旁人遠遠見之一哄而散,紀曉嵐人胖,且又是深度近視眼,一下子摸不到衣服,也沒地方躲,索性就鑽到桌子底下。乾隆看不到人就四處轉悠,紀曉嵐模模糊糊地看見好像有人在轉,他在桌子下憋不住了,就伸出頭來問:「老頭子走了沒有?」 這下可給乾隆逮住了,叫他出來問話:「你們如此無禮,膽敢罵朕是老頭子?」 紀曉嵐解釋道:「萬歲! 萬歲! 萬萬歲! 國之大為“老”,國家元首為“頭”,真龍為天“子”,全國百姓都尊稱陛下為“老頭子”,實乃對您衷心的欽佩。」 乾隆破顏一笑,也就不計較了。若是遇到殘暴易怒之君主,紀曉嵐等人定是難逃重罪之名。
雖然國王在必要之時也須以帝王的威嚴懲罰惡劣之徒,對惡習難改者適當地用方便法門調治,但若常時發脾氣則是君王之大忌。如果國王動輒暴跳如雷,芝麻綠豆點的小事也大動肝火,不要說是人,就算你是帝釋天,眾眷屬也會遠離。同樣的道理,身為高僧大德寺院住持者也應溫和地對待弟子,善加保護他們的信心,令惡不生,使善日增。
又如毒蛇,其頭頂上雖有昂貴的如意寶珠嚴飾,但其憎恨心極重,體內充滿毒液,善惡不分,見人就想咬一口,常令眾生聞之喪膽,避而遠之。同樣,憎恨心強盛的君王如同毒蛇,雖然擁有如意寶,智者仍然是聞之即捨,見之即躲,沒有誰願意親密地依偎在其身旁。
縱使貪圖財富者,亦應守護法為重;
若壞法規雖得財,則此今世怎恆久?
縱使是貪欲熾盛、樂求財富的人,也應該以守護王規善法為重。若敗壞佛法及世間法規,雖然得到財產,但於今世又怎麼能保持恆久呢?
世間諸人大都珍視財富,貪圖享用,認為人活在世間,要想活得快樂幸福,就必須獲取財富。這也不無道理,《入中論》云:「彼諸眾生皆求樂,若無資具樂非有。」 欲界之眾生皆為尋求衣食豐足、資財受用圓滿而勞苦奔忙,避苦求樂亦是人之常情,他們是不可能與知足少欲的修行人相提並論的。就算是修行人,若讓他當下斷除對一切財富資具的貪欲,也是極其困難,無始以來貪執五欲妙樂的深重習氣哪能一下就放棄呢? 但是作者警告諸人:即使是貪圖財富,在獲取之時也應該遵守法規。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佛教亦有清規戒律,在這些法規允許的範圍內你盡可努力精勤地去追求,即所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如果一個人在追求財富受用之時毀壞法規,違背道義,雖然他暫時能得到一些利養,但絕不會保持長久,罪惡昭著必將敗落。有些藏民到他方將別人的犛牛偷走,牽到自己家中,滿以為可使自己今後變成富人,永享安樂。他們自恃高明,高興得手舞足蹈。但是過不了多日,失主便會尋跡找來,那時則祇能自怨自哀,喟然長歎,涕泣漣漣而無人悲憫。因藏地歷來延續著與眾不同的風俗習慣,在人們的心中形成了一個顛撲不破的“法規”:若人偷了別人一頭犛牛,一經查出,偷者除了歸還偷得的牛以外還必須另賠九頭牛,即還一賠九。如今雖不用賠九,但也得賠三,若人偷了一百元錢,被抓住後必須加賠三百元,否則事情難以擺平。就算法院審判長親自裁決,若違反這樣的規矩,藏民也不服氣、不聽從,或者因此而打鬥乃至互相殘殺,或者雙方協議到寺院請求高僧大德來處理。另一條規矩,若我說某人偷了我的一頭犛牛,說出此話後會有兩種結果:一是別人真偷了犛牛,查出後他得賠我三頭犛牛;二是通過調查,他沒有偷我的犛牛,那麼我非但找不回牛,反而還要賠給他一頭牛。這些都是藏地的風俗習慣,其來源是法王赤松德贊專門為在家人制定的十六條法規,稱為“道行規範十六條”,求財之人皆不能違犯。
所以,人人都應重視法規,不懂的則應多問、多學,力求精通,嚴防不犯。
對戚亦勿過越親,對敵亦勿過越恨;
欲望親友結怨因,對怨報復皆易行。
對自方的親戚和朋友不要過分地去親近,於怨敵也不要過分地忿恨。因欲望結成親友卻是結成仇怨之因,對怨敵進行報復都很容易實行,而且誰都會做。
漫長的輪迴正是因為眾生的無明煩惱、顛倒執著而流轉不息,因緣會聚之時,親人可能成為怨敵,怨敵也可能成為親人,一切都是如夢如幻般無實有。自己無數次投生,無論轉於何處,每次都孤身而來,孑然而去,出生的痛苦親人不能代受絲毫,死時驚恐萬狀無怙無依,親人也不能救護,因此對親人不能過於親熱。另一方面講平時對親友越貪愛親熱,則生離死別的痛苦就越大。尤其站在修行人的角度,親人對自己尋求解脫、修持善法所造的違緣遠遠超過怨敵,愛裏生害也是常事。對怨敵也不能過分仇恨,因為他們在對我們作損害時也沒有自在,受煩惱業力的指使之故。如《入行論》中所云:「我昔於有情,曾作如是害,既曾傷有情,理應受此損
……或由愚得害,或因愚還嗔,此中誰無過? 孰為有過者? 因何昔造業,於今受他害? 一切既依業,憑何嗔於彼? 如是體解已,以慈互善待,故吾當一心,勤行諸福善。」
世人之間的結成親友或仇怨,都極為容易。一般人不懂因果,以貪親嗔敵而結下更多怨仇,動輒埋下墮落三途之苦因。現代的教育方式也存在這樣的問題,父母和教師皆教導自己的子女或學生應該如何保護親人,降伏怨敵等,如是父母為兒女造下罪業,兒女又以同樣的方式作回報,所以親友是結怨的因。有一次,嘎達雅那尊者見一位婦女懷抱幼子正在吃魚,一隻狗爬在她面前。她一邊吃魚,一邊扔魚骨打狗,那隻狗則津津有味地啃食魚骨。尊者即以神通觀之:原來婦女懷中的孩子是前世殺害她的仇人,所吃的魚是她前世的父親,而狗卻是她前世的母親。於是尊者說偈曰:「口食父肉打其母,懷抱殺己之怨仇,妻子啃食丈夫骨,輪迴之法誠稀有。」 因親怨不定之故,應捨棄對親戚的貪愛和對怨敵的仇恨,修持大平等的菩提心。為此,無垢光尊者也告誡修行人曰:「村落寺院以及深山等,雖住何處不應交親友,於誰相觸不怨亦不親,穩重自主即是吾忠告。」 米拉日巴尊者也說:「除了光明覺性以外,我沒有一個世間的親人;除了煩惱以外我沒有一個世間的敵人……」
柔和既能勝柔和,柔和又能勝粗暴;
柔和能成一切故,智者皆云柔最利。
柔和之本性既能勝伏柔和,又能戰勝粗暴,因為柔和能成辦一切事業,是故智者們皆交口稱讚柔為最利。
柔和的範圍極廣,從性格、語言乃至人物事物的方面皆可包括。如某人身心調柔,溫文爾雅,又如某物韌性好,不易折斷等。柔和之所以被提倡和稱頌有兩個原因。首先,以柔和能融入柔和。性格柔和的人互相交往之時,因兩者身心調柔,彼此都通情達理的緣故,難以出現矛盾糾紛,辦事順利又圓滿。其次,柔和能戰勝粗暴。俗話亦說:「柔能克剛,軟能勝強。」 若以舌頭和牙齒為喻:牙齒極為堅硬,在食用脆硬之物時不避鋒芒,來者不拒,若硬抵硬,牙齒往往會被挫傷。蛀蟲也特別喜歡鑽牙縫,長年累月便出其不意地摧毀牙齒。牙齒壽命極短,人上了一定的年紀後牙齒就會脫落,最後一顆不剩。而舌頭極為柔和,遇到脆硬之食便會吸捲著用唾液反覆浸泡,一次次舔含,最終將頑食消盡吞咽。因此舌的壽命比牙齒長,人活多久它就能長存多久。古人亦云:「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萬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謂之“柔弱勝剛強”。」 宣化上人在美國講經之時也經常提到:柔和能勝柔和,柔和的人也能勝過剛強的人。如此比較,便知柔和的功德遠遠大於粗暴。
有些性情粗暴難以調伏的人,若遇性情柔和者卻有辦法使他們安靜下來,心服口服地聽從訓示教導。比如大德高僧、活佛菩薩,他們性情非常柔和,待人以慈悲之心。一些初入門的弟子,在其前無論有甚麼不如法的行為或不妥貼的話語,他們皆能以廣博的胸襟容納,善言軟語地寬容彼等:“哎! 對! 好! 是……”然後以善巧方便伺機加以調服,使得每個接觸他們的人都能隨之轉移。若人以柔和的性情慈悲為懷,那麼一切事情都能成辦。所以歷代高僧大德、仁人智士在其所造的論著中皆說柔和為最勝,亦是整個世界上最銳利的辦事武器,必能百戰百勝。
不論誰為吾之敵,不說誰人不慈吾;
雖不仁慈亦不言,一言即將成裂痕。
不談論誰是我的敵人,也不說誰人對我不慈悲。雖然別人對我不仁慈但也不能張聲,一言道出即會使彼此之間形成裂痕。
在世間人際關係微妙複雜,與人談話經常要觀察自己的語言,分清該說的和不該說的。萬事萬物惟有在平衡中運行才能維持長久。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凡所交往的人,誰都有優點,誰也都有缺點。如果某人各方面都對自己不好,處處與己作對,彼此之間有了矛盾,但在其他人面前也不能將此層關係挑開,使敵我關係明顯表現出來,否則恐怕會使雙方關係更糟糕。所以,與人相處要講究策略,切不可魯莽行事。從仁慈的角度來講,若把別人弄得走投無路的話,就好像堵住鼠洞消滅老鼠一般,一切生路都堵死了,那麼一切好的東西亦都可能會變成壞的。得饒人處且饒人,“得理讓三分”,可能於彼於己都有更大的益處。
有的人不善於觀察和思考,心中所想從無隱藏,見人就講,惟恐別人不知。如言:「某人對我很不好。」「以前我和他是朋友,現在已經成為敵人……」 這種語言對自己相當不利,對方聽到後肯定十分不悅,彼此的矛盾因此會加深惡化,這樣做實無必要。又有一些人對自己的依靠處如上師、父母、親朋等,凡是不能盡己心意,稍有不滿便說:「父母不慈愛我,把我當外人看」或「上師不慈悲我,好像總對我有點看法……」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你的話一出口就會被好事者添枝加葉廣作宣揚,當上師或父母聽到後,也會感到痛心。
就算有人對自己真的不仁慈,也要少說,最好不說。出家人和在家居士之間寡言少語尤為重要。把對別人不滿的想法一說出口,彼此的裂痕即隨之顯現了。語言刺痛的傷口是極難癒合的,烏鴉和貓頭鷹之間的關係不正是因語言中傷而導致的嗎? 為了防患未然,稍微忍耐一下不是更好嗎? 俗話說:「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等自己說錯了話以後才去觀察、反省、後悔,那時對自己詛咒責罵也無濟於事了。因此凡事之先應觀察自己的語言。
不顧慚愧與羞恥,不知敬蔑之差別;
惟有貪圖財食者,不應住於彼等處。
不顧忌慚愧與羞恥,也不懂得尊敬和蔑視之間的差別,惟有貪圖吃喝與錢財的人,智者不應與此等人共相處。
人格低劣的人,沒有慚愧心和羞恥心,在世間法方面如此,在佛法方面也是如此,他們的所作所為完全是非法。還有些分不清恭敬和輕蔑的差別,就像狗一樣是不受抬舉的,若人恭敬地將狗抬在肩上,牠會驚恐地狂吠亂叫,弄不好還要咬你一口。若任其於地上奔跑,輕蔑地投以殘羹剩飯、不淨糞,牠反會歡喜地搖尾巴並美美地享用;如果一個人在牠面前恭恭敬敬地磕大頭,牠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人和狗截然不同,人的思維辨別能力應該比狗高才是。雖然從勝義方面講不分勝劣,但在世間法當中仍然須要分清敬與蔑。
以上不顧羞恥、不知慚愧又分不清恭敬和輕蔑的人,存活於世間,祇為貪圖財產和食物,心中所思所想是財食,口中叨唸的也是財食,身體所行更是為了財食。對此等人實在沒有相處的必要,稍有智慧的人則不應與他們交往共住,相遇以後也當速速遠離為妙。因為與他們相處對自己的修養、學識不會有半點好處,反而會沾染上惡劣的習氣,使自己墮落。常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是這個道理。作為學佛修行希求解脫的人,對所依止的善師和同參道友也須要觀察,不求學問、不求善法、不知羞恥的人,人格尚不完備,又怎能引導你趨向解脫呢? 故當捨棄! 結交道友亦是如此,當尋求能使自己增上功德的善友。
若未觀察新境前,則彼不應棄舊境;
一足尚未立穩時,若舉雙足定跌倒。
在對新的環境尚未觀察瞭解之前,則不應該輕易捨棄舊的地方。一隻腳還沒有立穩的時候,如果提起另一隻腳,則肯定會跌倒。
任何人在對新的環境未作詳細瞭解之前,切不可捨棄舊的環境,比如自己的學習、工作、住宿之地。有的人喜歡新的事物,在一個地方呆待久了總想到別處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求學之時博學眾家之長自是好事,但愚笨的人卻是天天換老師,學業總是半途而廢,使老師也對其產生厭煩之心,到頭來一事無成。工作也是如此,有的人好高騖遠,不安於現狀,僅聽別人一面之詞,或見報章雜誌,廣告徵聘等,便匆匆辭掉自己的工作準備另攀高枝,大展宏圖,結果卻處處碰壁,或上當受騙,或長期失業致使生活拮据……養育自己成長的故鄉土地也是一定的因緣業力形成的,俗話說:「順則生,逆則亡。」 若人不觀察而捨棄自己的家鄉,遠赴自己認為經濟發達的特區,往往因水土不服、身患諸疾,或是不適應激烈的競爭而被社會淘汰。好比魚兒離開水會死,鳥沒有空氣不能飛翔一樣。換換新環境並非壞事,但在調換之前必須經過詳細的觀察,看自己能否適應,等適應後再捨棄舊的環境也不遲,以這樣方萬無一失。若超出自己的適應範圍,盲目地去一個新的環境而又匆匆捨棄舊的環境,則無疑是自取衰損。
有的修行人在某上師前求學一段時間後,聽說另一大德有即生成佛的竅訣,“白天修白天成就,夜晚修夜晚成就”。於是背上行李到上師處告假,不管上師開許與否便說:「上師再見,我以後再也不來了,您多保重。」 但走到新的環境卻並非如自己想像的那樣好,致使修行無有進展而且煩惱徒增,於是又想回到昔日的上師身旁,但因食言自慚,羞於再見師面而被迫四處飄泊。
以前有位出家人去拉薩朝聖,當時拉薩三大寺院皆設有一堂齋,大昭寺供茶,色拉寺發錢,哲蚌寺施稀粥。他走進大昭寺準備喝茶時,聽說色拉寺有錢發,就立即趕赴色拉寺,可他走得太慢,趕到時錢已發過了。正在他懊惱之時又聽說哲蚌寺有粥喝,於是又抖擻精神前往,不巧齋時已過,一天之內白跑三趟,到頭來空歡喜一場。有的人也是如此,聽說某地有法會,自己也不詳細打聽便風風火火地趕去,到了才知消息有誤,垂頭喪氣趕回時,家鄉的法會也圓滿地宣告結束,何苦! 民間有個說法:一隻腳還沒有站穩之時,另一隻腳不可提前抬起,否則就會有摔倒的危險。同樣,在對新環境瞭解清楚後,再行動是比較穩妥的。
竭力隱藏自諸行,公之於眾會遭殃;
猴子設若不演戲,何必其頸繫繩索。
應竭盡全力隱藏自己的一切行為,若在眾人面前公開表現往往會遭殃。猴子假若不會演戲,人們又何必在牠頸上繫套繩索呢?
不懂得隱藏自己行為的人往往成不了大事,因為此等人好故弄玄虛,自己有一點能力與學識便急於表現出來,妄圖得到眾人的賞識,若遇妒嫉心強的人,心懷不滿,則定會埋下禍根怨仇。有的人每做一件事,總喜歡將自己的計劃辦事途徑和方法毫無保留地泄露出來,表示自己是辦 “大事”的人。如是在辦事過程中常常會遇到違緣,非但事情不能成功反而會受別人陷害和利用。這類人失敗遭殃的關鍵即在於暴露了自己的行為,他們在眾人眼中即如一張白紙可以任人擺佈,需要時提起,不用時拋棄。這種人一般沒有甚麼價值,常被人輕視,倒楣時還可能成為“替罪羊”。
有智慧的人處處隱藏自己的行為,尤其是一些秘密行為絕不會對任何人提起,哪怕是最親密的人。比如高僧大德,他們的行為一般不會公諸於世,秘密計劃更不會提前透露,欲至何方應時則去;想做何事,做了就算,總是讓人難測高深。在弘法利生的過程中,大德若不注意隱藏自己的行為,惡人就有機可乘。他們捕風捉影,肆意製造違緣,挑起事端爭論。本來是大好事,一旦泄露被惡人一搞,大德的善願無法實現不說,其他很多人也會直接或間接遭殃。當然這也包括製造違緣的人,因其阻礙聖者善行,造了嚴重的惡業,自食其果終將感受惡報。
比如猴子,有機靈善於模仿的特長,因此被人利用,在其頸上繫縛繩索,走上戲臺,充當人們賺錢取樂的工具。如果牠懂得隱藏自己的行為,別人也不會知道牠的這個秘密,其脖子上可能永遠都不會套上繩索,可惜…。同樣,修行人也應隱藏自己的行為和功德。華智仁波切曾告誡弟子們:「不可將心裏話全掏出來,否則即是瘋人的行為。」 瘋子思想混亂,心裏想甚麼就說甚麼,沒有一個外、內、密的區別。正常人應當分清密與非密,當說就好好說,不當說就盡力隱密,這也是成事的策略。
即使現量見過患,若非合境不應說;
世間眾說見惡兆,最終見者自遭殃。
即使自己現量見到他人的過患,如果在不合適的場景就不應該宣說。世間人有一說法:見到惡兆的人若到處傳揚,那麼見惡兆的人最終會遭殃。
若人親眼見到某人犯了戒或違背國家法規以及其他過患,在不適當的環境中也應保持沈默。若自己不經意地說一句話就很容易惹火燒身,將給自己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造成難以收拾的局面。事情若能妥善處理也就罷了,如果越鬧越大,即使作為見證人也難脫關係。如仇迦離誹謗舍利弗和目犍連與牧羊女有染。他雖現量見到舍利弗和目犍連從瓦窖中走出,牧羊女隨後出來,且有行淫慾的樣子,但卻不知是牧羊女自己生染心而失其清淨。於是仇迦離向眾比丘廣泛傳播此事,雖佛陀與諸比丘長老對其再三勸諫,他仍執迷不悟,嫉恨忿然而使身生惡瘡,越來越大,宛如大瓠,身上熾熱而跳進冷水池中,水也沸騰,最後瘡皆潰爛,隨即死去,落入大熱地獄。
世間傳襲著一種“誰人見惡兆,彼人必遭殃”的說法。比如某人見到某處有妖魔鬼怪或一些不吉祥徵兆,當他如實地向別人宣說惡兆之時,人們反倒會說此人不吉祥,因見到了惡兆,所以難逃惡運。正因他是惡運的發現者與宣說者,人們為了不被其晦氣所染必定會將他驅逐、詛罵、毆打等。親眼所見之過患尚且不能隨意出口,對於那些道聽塗說、信口傳揚之事就更當謹慎了。戒律中指出,如果誹謗一位清淨比丘破根本戒,則此人得僧殘罪,將墮大號叫地獄二十三萬零四百萬年。佛經中說,如果誹謗一位菩薩,其罪較殺盡三千世界眾生的罪過還大……所以不可亂講他人的過失,若講則對他人無損反倒會使自己遭殃。
他人說笑之財食,彼等雖有亦何用?
猶如豬狗食糞便,學者誰人有想望?
被他人恥笑談論的錢財和食物,擁有它們又有甚麼用呢? 猶如豬狗所食用的骯髒糞便,學者有誰會去想望呢?
為人所不齒的財食是指以詐騙殺生獲得,以五種邪命獲得的錢財和飲食,因來源不淨充滿罪惡,從來都是智者嗤之以鼻的對象。擁有這些錢財的人外表雖然穿得華美,飲食受用等圓具無缺,看似體面,實則他們內心得不到真實的快樂和幸福,常常於無緣無故中感到恐懼與不安,
因造惡業善神遠離,不予護持之故。以非法手段得到財食後,惡劣者便無修善之意樂,終身惟造惡業,以惡業感召終至地獄。所以他們擁有的財產無有任何真實的作用,這也像豬狗所享用的不淨糞便一樣。豬狗以尋臭逐穢的惡劣習氣所感,總喜歡在廁所、垃圾堆附近轉悠,東聞西嗅,刨刨找找,得到些糞便爛肉馬上會津津有味地享用一番。牠們看到有人走近,便會加強防護所得之“食物”,寧死不放,有些則強作與人搏鬥的準備。然卻不知人類對它們的“美味” 是絕不會感興趣的。
同樣的道理,智者看到惡慧愚笨的人為財食而四方奔走操勞,驚恐守護等時,心中總是充滿悲憫。別人追求高官時,智者仍然恪守忠義,絲毫不為高官厚祿所誘,他們寧可捨棄富貴榮華而甘願過淡薄清淨的生活,盡留得一片清氣滿乾坤,為五濁惡世增添點點清涼,正所謂“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做人就要這樣活得有氣節。七十年代,西藏有位喇嘛和幾個在家人共住一處,他們缺衣少食,生活異常艱難。一次,幾個在家人偷來些牛肉分了點給喇嘛,喇嘛擺手拒絕:「這是不清淨的食物,還不如喝一口清淨的水好,我不吃。」 那位喇嘛已餓了好幾天,到這種地步仍然堅持淨戒,實屬難得。如果將前後兩種人的行為作一番比較,差距何止十萬八千里呢? 是故,當代的修行人皆應力斷邪命所得之食財,但求樸素清淡,心懷坦蕩
。
傷害他人之惡語,即使怨敵亦勿說;
否則如同谷回聲,立即自受報復也。
凡能傷害他人的惡劣言語,即使對怨敵也不要說,否則就如同空谷的回聲一樣,你自己立即就會得到報復。
惡言粗語、誹謗挖苦等尖酸刻薄的語言一出口就如利刃一般能傷人,不要說對自己的親人,即使對怨敵也不應說。雖有許多以溫和方式不能調伏的士夫,必須以嚴厲的方便語使他們趨入正法,然因末法時代眾生福薄業重,依靠厲語也會刺傷他們的心,更會使他們退失向道的信心,如全知無垢光尊者所云:「濁時中於野蠻之眷眾,為其面責等雖是善意,依彼生起煩惱之因故,言談平和即是吾忠告。」 以善心說惡語尚且不應理,則於嗔等煩惱惡意中傷他人又何堪言? 說惡語的過失無窮無盡,其中之一即是速時感受他人惡語的報復。一般的人說惡語會致使彼此成為仇人;對怨敵說惡語則會使怨仇加深。心不堪忍者,誰都不悅惡的傷害,因此你的惡口一開,對方馬上會如數“還擊”。
惡語傷人即如山谷的回音一樣,你才一張口“喂”一聲,山谷便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以同樣的“喂”回敬你,你罵一句他還一句,絕不讓步。以前有個人在羊魔谷裏行走,曾聽別人說山谷裏有魔鬼,心裏畏懼而毛骨悚然,於是開始唸誦蓮師心咒:「嗡啊吽班紮格日班馬舍德吽!」 咒音未落,山谷也隨之唸起心咒,他大聲地唸,對方也大聲地唸誦。他驚恐萬狀,不敢再唸,拔腿就跑。第二天他將此事請教別人,才知是自己的回音所致。同樣以惡言破口大罵,如同山谷回音般自己也立即會受到報復。
若欲損害諸怨敵,首先自應具功德;
如是則能毀彼心,自己亦能增福分。
假若想制服損害自己的怨敵,自己首先應該具備能力功德,如是則能徹底焚毀敵人,同時自己也能增長福分。
無始以來眾生流轉輪迴苦海,因無明業惑而形成恩恩怨怨,貪親嗔敵已成為堅固的實執習氣。為了消滅自己的怨敵,人們往往興兵爭戰,或者互相謾罵、侮辱,然而沙場上的激戰,血淋淋的事實終究未能解決彼此的怨仇,反而使怨仇越積越深,冤冤相報永無了時。是故“怨仇宜解不宜結”,寂天菩薩也說:「頑者如虛空,豈能盡制彼,若伏自嗔心,則同滅眾敵。」 眾生迷於嗔恚,貪於色財,永無止息,由護自利,不欲他人的損惱和侵犯故互相傷害。其實傷害他人是愚昧眾生的本性,了知佛法教義之善士應尋求一種巧妙的制敵方案。
為此,作者提出一個新的主張,即:若想損害怨敵,最好的策略就是想方設法使自己首先俱足各種善業功德,斷除一切惡業過患。由此怨敵見之聞之,自然心生憂惱,卻也奈何不了你。從這個角度來看,怨敵即已受到傷害。如前面提到過的月光國王,他布施自己的頭顱,圓滿布施度,聲名遠播,得登菩薩聖位。與此同時,其怨敵聽到消息當場氣死。當然月光國王並沒有心害他,且以強烈廣大的布施心利益他人,行持一切善法,由此增上福德,圓滿了布施度。
所以,努力使自己消除瑕疵,完善人格,則怨敵無機可乘。俱足功德的人遠離一切衰損之故,怨敵也就不攻自敗。若以菩提心攝持,自己將不斷增上福德和智慧,究竟能成辦自他二利。
發心仁慈暴行為,方能制服野蠻眾;
如同欲利自身者,以粗療法而除疾。
內心發起慈悲心,外顯粗暴的行為,這樣才能制服野蠻的眾生,如同想要利益自己身體的人,以粗暴的療法除掉惡疾。
眾生根器千差萬別,故調伏他們的方式也不能一成不變。觀世音菩薩為渡化不同根機的眾生而發殊勝廣大的菩提心願,如《普門品》中所說:「應以宰官身得度者,我即現宰官身以度之;應以屠夫妓女身得度者,我即化彼身以度之……。」 心行惡劣粗暴的屠夫獵人等野蠻眾生,以慈悲的方法是很難調伏的,此類人業障深重,心硬如鐵,與他們沒有慈悲仁義可講。因此,某些大德往往內隱大悲,外現兇猛粗暴的行為將之調伏渡化。以前藏地的鬼怪眾生對修建寺院興盛佛法等百般作障,大堪布菩提薩埵以慈悲方式不能調化,不得已而迎請具德蓮師入藏,以威猛的憤怒金剛之相次第降伏各類鬼怪,並攝為眷屬,令彼等皈依佛門護持佛法。以此方便,既令鬼怪得度,又使弘法利生的事業得以順利開展。可見發慈悲心施以暴烈行為是調伏野蠻眾生的一種殊勝方便。在無上金剛密乘中則尤為提倡降伏法,有能力的瑜珈士對惡劣之徒(當降伏者)若不施以降伏法則違背了密宗誓言。索甲仁波切在調伏弟子時有時現慈悲相,有時也會以憤怒之相調伏,對境不同之故,調教方法也會隨之改變。
比如身染惡疾,長時被病魔困擾的人,為了利益自己的身體,有時必須使用粗暴的治療方法,比如以刀割火灸之類的療法,則可當下見效。曾有一位重病患者,於九年中不斷地服用中西醫各類藥物,卻不見病情的好轉,最後選擇動手術治療,不久病症即已基本消失。救渡眾生與治療惡疾一樣需要善巧方便,但能否純熟合理地加以運用,就要看智者的能力如何了。
能害之事雖微小,亦應速治而和解;
常見巨大之壕溝,起因即為小渠水。
能害眾生之事雖然微小,也應當迅速地加以對治,使之和解。常見巨大的壕溝,其形成的原因即是初時的小渠水所致。
【賢愚經】云:「諸惡雖微小,勿思無害輕,火星雖微小,能焚如山草。」 一切惡業皆是能害眾生之事,然世上許多有損害之事最初的起因皆微小如火星,正因未及時杜絕微小的禍端,而使其蔓延滋長,形成不可收拾的慘狀,付出的代價就叫人難以承受了。國際上很多造成嚴重後果的爭端皆始於一些小糾紛。比如英國和法國就曾因為一塊小小的土地之爭而逐漸發展成為百年大戰,阿根廷與英國也曾為一個小島而互相開火……又如迦葉佛時的一位年輕比丘,自恃聲音清亮,便謾罵年邁老比丘渾濁遲滯的聲音如狗叫,而老比丘卻是已證阿羅漢果的聖者,因此一句譏言致使年輕的比丘於後五百世中皆轉生為狗,受苦無數。摩摩帝也是因起貪財之念辱罵他人“汝曹啖屎”而墮入地獄九十二劫,從地獄復出又變為一條長蟲,終年輾轉屎尿之潭中。如此眾多以微小惡因而招致的巨大惡果著實讓人感到心驚肉跳。所以,修行人對因果取捨應入微入細。
我們常常可以看到那些既深且長又寬的壕溝,最初都是小溪小渠,後積長年累月之功力,土質慢慢流失,終於成為大壕大溝的現狀。因此,我們要善於將禍根剷除在萌芽狀態。而且,在處理此類微小禍因之時,切忌拖泥帶水,今天推明天,如是一拖,小事也逐漸變成大事。拖不過去之時必定會爆發不可收拾的災難。藏地有一種蟲子叫阿查哇,天性疏懶,有得過且過的習性,下雨之時感到寒冷,遂發願第二天放晴時造個“土坯房子”以消除寒冷痛苦。翌日,於紅日當空,大地和暖之時,阿查哇蟲卻將昨日雨中的誓言拋到九霄雲外,又開始一天的享樂,美美地睡大覺去了。如是一再重複發誓、違誓,再發誓、再違誓,直至最後凍死為止。
凡不合理之諸事,智者雖會亦不為;
如同大象摧敵眾,時常遭受王之縛。
凡是不符合道理的事,智者雖然有能力做也決不會去實行。如同大象有能力摧伏敵眾,因此常時遭受國王的束縛。
既違背佛教法規又不符合世間法規的一切事皆不合理,諸如殺生、偷盜、邪淫、吸毒等非法行為,此等諸事既能毀損今生和來世的安樂,又會壞滅善根而增長三毒過患。正因為智者德才兼備,深明大義,了知因果不虛之故,所以擇善行而棄惡事。對於不合理的事情他們並非不會,而是明知也絕不去做,且因俱足剛正不阿的品行,寧死亦不願做。其實不合理之事皆不能算作學問,祇是邪慧噁心之眾生的必然產物。此類眾生鼠目寸光,妄圖飲鴆止渴,結果卻是毒害自身。比如吸毒之人,多因無明及好奇心驅使並受人引誘而追求自我麻醉的銷魂之樂,毒癮日深而不能自止。為了獲得吸毒的資本故鋌而走險,詐騙偷盜,販毒賣淫等無惡不作,最終蹲進監獄或毒發身亡,而死後仍然難免受地獄之苦。這類非法之事,智者並非無能為力,若做的話,或許手段技巧會更高超,但考慮到其本質及後果,所以不會去步愚者的後塵而自甘墮落。
比如大象,威武赳赳,能力高強,如果善加培訓,甚至可以在戰場上橫掃一切。但因牠們太愚笨的緣故而任人役使,被人牽著鼻子走,以至經常受到國王的束縛成為國王征討敵國、捍衞自域的四大軍隊之一(四大軍隊:馬、象、車、步兵)。假使這些大象稍有頭腦,雖然頗富能力,若能深藏不露,又怎麼會被別人騎著去刀光劍影中衝鋒陷陣呢? 同理,不加思索悍然去做那些非法之事者,不也變得與大象一般了嗎?
親友雖恨亦莫棄,敵眾雖慈亦莫喜;
烏鴉互相雖受害,若依鴟鴞即遭殃。
親朋好友之間雖然互相仇恨也不要捨棄,怨敵無論多麼仁慈也不能生起歡喜。烏鴉雖互相殘害,然若依靠鴟鴞即會遭殃。
由於種種因緣使自己與某些人變成了親戚或朋友關係,又以種種因緣,自己與親友之間產生了矛盾,互相仇恨、謾罵、打鬥,但千萬不要輕易捨棄他們。有人不禁要問:第六品中講“若害親人亦遠離”,此處又講“親友雖恨亦莫棄”這兩種觀點豈不是很明顯地成為矛盾了嗎? 如此我等學人又當作何取捨呢? 其實兩種觀點並不矛盾,因為作者的側重點不同,又宣說得比較細緻,故我們亦應細緻入微地分析抉擇並加以領會和運用。前者要遠離的是對我們學法修行造成障礙的親友,表面上遠離而心生悲憫以善根回向,並發願待自己有能力時一定要渡化、利益他們,暫時的遠離即可免去親友對自己學法修行造違緣的罪業。如經中所云:若障礙他人出家修行,其過失較毀恆河沙數佛塔罪還重,故遠離彼等親友也是慈悲心的體現。而本頌所述之親友乃是並未對自己學佛修法作障礙者,彼此僅僅是在言語上不合或觀點不一致等原因互不堪忍,各自據理力爭言辭尖銳,謾罵詆譭甚至打鬥,情節嚴重者似已反目成仇,勢不兩立。但畢竟是親友,親情、友情豈能輕易割捨,血緣、因緣豈能輕易地了斷,彼此之間若互相忍讓、諒解,找到癥結所在而對症下藥,則不難和好如初,所以不宜立即遠離。
反過來講,對於怨敵突如其來而施予的慈愛恩惠,也不應未加觀察地生起歡喜。處理此類事情自己首先要保持冷靜的頭腦,仔細地分析判斷,不可被花言巧語蒙蔽,更不可貪圖對方所施厚利而忘了自身處境。也許怨敵詐現仁慈而設了“陷阱”,誘你上鉤,所以我們祇有準確地斷定對方的態度是真是假才能保護自己不受傷害。
比如烏鴉同類之間,雖然經常鬧糾紛,互相打鬥傷害,卻不會致對方於死地,到關鍵的時刻仍會同心協力互相幫助。假如烏鴉捨棄同類去投靠鴟鴞,因彼此累世成仇的原因,表面上鴟鴞會慈悲地攝受烏鴉,但烏鴉終將被鴟鴞控制,那麼烏鴉的命運又會怎樣呢? 自己送命不說且會殃及同類,造成悲慘的結局。世人有言:狗和狗之間看似咬得很凶,但沒有見過因此而喪命的。同理,至親好友之間的口角諷刺也許會時時出現,但此類小問題很快會煙消雲散不復存在。
事情無論大或小,智者恆為謹慎做;
獅子撲殺象兔時,相同對待無鬆緊。
無論事情大或是小,智者恆時都會小心謹慎地去做。比如獅子,其無論在撲殺大象或小兔之時都會同樣地對待,絕無鬆緊之別。
智者有廣博的學問,深厚的修養以及崇高的道德,處世遇事待人接物既注意大處,又謹慎於小處。因為世間的許多大事之所以遭到失敗,追根溯源,常常都是由於小地方不注意而引起的。一個人的思想言論馬虎大意,行為舉止不注重,如果認為是小事情而無所謂地濫施慈悲,濫施仁愛,往往會誤大事。所以,智者對待事情的態度是無論大事或小事都一律平等,小心翼翼,非常謹慎地做,從來不會認為“這是小事”而將之忽略。他們明白,若於小事上疏忽大意,將導致以後不可想像的過患之理。比如美國的祖巴仁波切,他為人處事的態度十分謹慎,大事小事一視同等。受他教化和影響,在其住持的道場內,每一個弟子對每件事情都是極其認真負責。他們每人手上有一份記錄,今日當做何事,明日應做何事,都按計劃準時完成,絕不拖延,這很值得我們借鑒。人在一生當中,總會遇到各類大小事宜,注重大事而輕視小事是不正確的處事態度。
對一個有聲望、地位,影響甚廣的大人物來說,不僅對大人大事要重視,對小人小事也應同樣重視。比如某寺院每天都會收到很多來自全國各地的信件,來函中有出家的高僧和在家的白衣,也有高官及平民……為了滿足眾人的欲願,寺院負責人不辭勞苦,嘔心瀝血,在百忙之中仍要抽出寶貴的時間“傾聽”他們的心聲,委託助理們代為回信,總是有問必答,有求必應,有信必覆,長年累月從未間斷。回信之事雖小,但寫信者收到回音後則能倍感欣喜,隨之對佛法更能生起信心。對於寺院負責人來說因及時回信之故,既能得到更多信眾的護持,又得以免除諸多意想不到的麻煩。智者以鴻書為緣,跨越時空和地域巧設傳揚佛法之七彩虹橋,直接間接地渡化著無量有情。
再如獅子,號稱“森林之王”,有勇有謀,威望極高。牠在捕殺大象與小兔之時無有鬆緊之別,牠深知大象體龐力強,不容易對付,不能掉以輕心;但對小兔,“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牠也不會稍有鬆懈,否則甚至小兔兒也會從自己的牙縫中溜掉而損失一道“點心”。同樣,任何人在做任何事時都應認真對待,儘量做到防患於未然。
若不尊重學者處,學者誰願住此境?
水晶若當火石處,則此誰願賣水晶?
假若在不尊重學者的地方,哪個學者願意長久地留住此地? 如果在拿水晶當火石用的地方,則會有誰願意去販賣水晶呢?
事業的失敗都起於對因果的無知,因此學識對人類無比重要。然而知識的傳播必須依賴於智慧深廣的學者,但是狂妄無知的愚者偏偏認識不到學者的可貴,往往對學者製造種種違緣,更談不上對其恭敬。也許是眾生的共業所致,有些地方的人絲毫不接受學者的新知識與科學技術,依舊喜歡古老而原始的生活方式。去到此處之人都必須隨順當地的生活習俗,否則,便會被視作異類與不吉祥之物,學者去到那樣的地方是很難得到尊崇的,所以學者不願住在那樣的環境中。
另一種情況是國王、首相等國家上層領導人物不重視學者。比如首次統一中國的霸王秦始皇,他擔心百姓學識高了會對自己的江山有威脅,故採用愚民政策,焚書坑儒,迫使諸多有才智的學者走向民間,沒於市井,而他最終祇留得個“千古罪人”的罵名。又如隋唐時期的“文中子”王通,他本來有志於天下,欲輔佐隋煬帝興國安邦大幹一番,但與隋煬帝面談以後,發現國君不重視學者,知道自己的志向策略行不通,故悄悄隱退了。可喜的是他並非消極的逃避而是默默地培養著年輕的一代,他仍然憧憬著未來,弟子的成功亦足以慰藉他那片為國為民的赤誠之心。到了唐朝開國元年,李世民就創辦了考試制度,廣招天下才人名士,在第一次接受優勝學者朝見之後,忍不住得意地微笑道:「天下英雄盡入吾彀中!」 這即是唐太宗的得意之處。而且王通當年所培養的學生如李靖、徐世勳、房玄齡、魏徵等,這批唐代的開國元勳、文臣武將也都雲集在李世民的手下,為開創唐代的文化思想立下了汗馬功勞,且為唐代國運之興盛奠定了堅實的基礎。然而,中國歷史上的開明君主並不多,為了鞏固政權,一代代的統治者不斷重複著“焚書坑儒”的愚民政策,致使今日的十幾億民眾中,真正的智者並不多。
“火石”是藏族的專用名詞,即壓火之石。藏族人習慣於晚上將未燃盡的火炭用柴灰蓋住,上壓一塊石頭,第二天早晨取下石頭,撥開柴灰添加一些柴薪,然後對著火炭一吹即可將柴引燃,這樣可省去重新點火的麻煩。做火石,普通的石頭即可充任,而水晶屬於珍寶類,理應受人珍視重用。假使某地使用水晶當火石,那麼哪個愚蠢的商人會到此處來販賣水晶呢? 就算有人去賣也是徒勞無益,不得收穫。同理,不尊重學者的地方,學者也不願長住久留。反之,重用、尊敬學者的地方則能聚集博學多聞的才子,故而能為社會和人民作出巨大的貢獻。
智者或為人講經,或者靜處自修行;
如同寶石或頂飾,或者住留海島中。
作為智者,其最明智的選擇即是:或為人講經說法,渡化有緣,或者是隱於寂靜的地方去獨自修行。如同寶石,或者顯露於世成為幢幡上的頂飾,或者默默無聞地留在海島之中。
此中的智者是指佛門的龍象大德高僧,世間普通的智者卻不在本頌所攝之列,他們在人生旅途中自然可以有各種各樣的選擇,可經商從政,亦可鑽研某一學科……但作為出世修學的佛門中人則應捨棄一切世間八法,故其最普遍也是最典型的選擇有兩種:一是在眾人面前講經說法,教化世人,導之向善,普度有情;另一種則是遠離鬧市紅塵,趨於寂靜山林或荒蕪人煙之處禪定靜修,比如往詣前代祖師大德修行證悟的聖地潛心修證,樹立修行的勝幢,修習甚深的空性或大圓滿無二等淨之見,且以善根功德回向利益眾生。聖者米拉日巴以及全知無垢光尊者都曾在寂靜之處潛心苦修。
講經說法的大德亦是不勝枚舉。比如馬鳴菩薩,曾輾轉於許多個國家弘揚佛法,他發願要讓天下眾生都受到佛法的利益。相傳小月氏國王在恭請菩薩講經之前沈思:「佛說,眾生皆有靈性,畜牲也不例外,我何不借此機會試試。」 於是他挑選了七匹好馬,讓牠們餓了五日,到第六日早上,召集國內所有沙門、外道都來聽法;同時又命令把餓馬繫在道場的柱子上,在說法的時候不斷添加滲有香料的肥草,看看餓馬是吃草料還是聽法。第七日馬鳴菩薩登壇講法,他講的是【佛遺教經】,講時言詞懇切,深入淺出,感人肺腑。場上肅靜,連餓馬也聽得出神,儘管飼以草料,牠們都不思進食,皆豎耳諦聽。待講經完畢,祇聞那七匹餓馬同聲長鳴,無不潸然淚下。國王及聞法眾見此情景,深為感動,因而對佛法生起殊勝正信。菩薩之名亦由此而得。可見得道高僧講經說法渡化有情的功德是極為甚深廣大的。濁時眾生之依怙主,聖者法王如意寶亦是如此,他老人家不顧年邁體虛,從無間斷地為成千上萬的弟子講授顯密佛法的精要,引導無數眾生趨向解脫聖城。
真正的高僧大德均不出上述兩項特徵,不講經說法就精進修持,從不與瑣事沾邊,不被世間八法所染。作為後學者,我們都應謹慎思維,認準自己當行之路。比如摩尼寶為稀世珍寶,可遇而不可求,在福德因緣俱足之時方能得之,出現於世也必定受人珍愛,人們總會將其供奉在高高的幢幡上面作為最殊勝的頂飾。否則便默默無聞地停在茫茫深海之中。總之,它們絕不會雜染於一般的土石糞堆之中。
設若依止高尚士,則對自己有大益;
住於山王之鳥羣,彼等顯成金色也。
設若去親近依止優於自己的高尚人士,那麼對增長自己的見識和提高自己的修養等一定會有很大的利益。比如住在須彌山上的鳥兒,牠們都被山色顯映成金色。
一個平凡的人,若想在世間有所作為或超脫世間成為聖者,依止一位高尚人士至關重要。《心性休息》、《大圓滿前行》等法本中都提到高尚人士的法相,即戒律清淨、人格賢良、智慧深廣、大慈大悲、修行穩固等。如果能長期依止這些人,不知不覺中,耳濡目染,自己各方面都會向他們靠近,逐漸也能完善自己的人格,增上修行功德。自佛陀出世以來,從未有過修行人不依止高尚的善知識而自我造就、以己之魄力智慧生起五道十地功德的。經云:「無舟子之船,無法到彼岸。圓滿斷證功德亦復如是,若無上師之引導,非能脫出世間界。」 佛陀的十大聲聞弟子之一優波離尊者,本是釋迦王族中身分卑微的理髮師,後來他聞佛功德遂對佛法生起信心,是年偕同釋迦王子阿難、阿那律等人於佛前出家。他依教奉行,精進修持,同年結夏安居時悟道而成為僧團上首。奴隸出身的人依止佛陀竟然開悟成就且得到眾人的尊敬,這個驚人的事實在當時如雷貫耳,震憾人心。
就世間法來說,小至個人的成家立業,大至為國家、社會、人民做事業就必須以德為本,依止高尚之師。步入不惑之年的人,更應該深刻地認識到這一觀點。若想做一個領導人,必須俱足領導的基本道德與學問,如是方能安撫天下,順應人心。真正高尚的人才是世人恭敬尊崇的對境,他們活著是眾生的光榮,失去他們將是眾生的損失和悲哀。
山王即須彌山,屹立於四大部洲的中央,堅穩而不可動搖。此山王四面有四種不同的顏色,其中一面為金黃色,住在此面的鳥羣時常與山體相觸,身色也被映成金色的了。又如春夏之季,人們坐在綠草如茵且遍滿黃色小花的花叢中,時間一長,身上的衣服也會泛金光,同樣,高尚的善知識能影響一代人。曾經有位行者,在讀小學之時寄宿在老喇嘛伊樂的家中,伊樂慈祥、和善,做事認真,修學精進,他常對行者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無論學漢文還是藏文,你都要認真努力。」 受其影響,行者學習專注,成績優異,於短期內完成學業,後出家修行,成為精通三藏的大法師、大羅紮瓦(大譯師)。雖然老喇嘛早已圓寂,但卻永遠活在法師心中,伴其走過弘法利生的光輝大道。
若依嫉妒心重者,則將自己不成名;
如同靠近太陽故,月亮由盈變薄蝕。
如果依靠嫉妒心重的人,那麼自己就不會上進成名。如同月亮,正是因為漸漸靠近太陽的緣故,其結果是由盈滿逐漸變得薄蝕了。
嫉妒之心,凡夫之人皆有之,看見別人的財富、地位、名譽、相貌等優於自己皆不堪忍。由 “眼紅”羡慕而轉為強烈的嫉妒之心,非但不讚歎別人的功德成就,反而竭力去損毀別人。一個人無論多麼有能力、才華,倘若依靠一個嫉妒心強的人,在他面前是不可能功成名就的,嫉妒者會竭盡嫉妒之能事,在各方面施以壓力和奸計使之名聲不能外傳,若壓制不了,那麼他就會施展惡毒的策略致彼於死地。比如秦國上卿甘羅和丞相呂不韋的故事。當時秦嬴政年幼,雖稱為王,然無實權,國家的命運全都操縱在呂不韋的手上,而呂是一個奸險歹毒且嫉妒心極重之人。甘羅的爺爺原本也是朝中丞相,因某事得罪了呂不韋而被刁難。呂不韋限他於八天之內送上公雞蛋,否則將受罰遭殺。爺爺歸家愁眉不展,小甘羅問明情況後說:「爺爺不必憂愁,我自有妙計。」 第八日,甘羅不驚不詫地替爺爺上朝去了。朝中眾人見來了位乳臭未乾的小童,甚覺怪異,互相議論嘲笑著。甘羅卻處之泰然正色道:「我雖不是朝廷中人,但此次是專程來替爺爺請假的,因為我爺爺今天在家生小孩,故不能上朝。」 眾人一聽不禁哈哈大笑:「男人怎麼能生孩子,簡直是無稽之談。」 甘羅莞爾一笑:「既然男人不能生孩子,那麼公雞又豈能生蛋?」 王臣上下無不驚歎甘羅的聰明才智,惟有呂不韋懷恨於心,本欲置甘羅爺爺於死地,想不到其孫子更厲害,便假意讚歎,而於心中又思計謀。當時正好需要人才出使敵國談判,否則將起戰爭。呂不韋則委派甘羅出使並許諾事成之後,封他為上卿。甘羅以驚人的智慧圓滿地完成了使命,令敵我雙方握手言和。自當上卿以後,甘羅備受秦嬴政的賞識,呂不韋嫉妒之火卻從未熄滅,反而越來越熾盛,最後奸計得逞迫使年僅十二歲的甘羅服鹽身亡。
如同圓滿皎潔的月亮,正是因為它靠近太陽的緣故,所以一天天薄蝕了,它的光明是因太陽光所映蔽而無法顯露。同理,選擇依靠處應觀察其德行,若是嫉妒心重者一定要捨棄、遠離,依止善知識亦復如是。
何人友愛不堅定,誰願與彼交為友;
空中彩虹雖美妙,望其裝飾即愚昧。
任何一個人,若對親朋好友的慈愛不堅定,那麼會有誰願意與他交為朋友呢? 如同空中的彩虹,雖然絢麗美妙,但其華而不實,要想拿它當做裝飾物,即是一種愚癡的妄想。
人言:「求友須在良,得良終相善。求友若非良,非良中道變。欲知求友心,先把黃金煉。」祇有人格穩重,稟性賢善,友情堅固的人才值得信任和交往。反之友愛不堅,今天對此人好,明天對彼人好,對任何人都祇有三分鐘的熱情,缺少持久穩重的精神,這樣的人很難與別人成為真正的朋友。賢善之人在朋友困難之時會給予幫助,不管甚麼誤會都勇於當面講清,絕不在背地裏亂講,更不會見異思遷。他們不會把友誼掛在嘴上,也不會為友誼而互相要求點甚麼,而是默默地為對方做一切力所能及之事。富蘭克林曾說:「擇友勿急躁,棄友更須三思。」 朋友之間最兇猛的瘟疫便是虛偽和諂媚,所以要嚴厲防範。
友愛不堅定的人好比蝙蝠,看見獸類時就露出牙齒說:「我們是同類。」 看見鳥雀時又扇扇翅膀加入鳥族。那即是世人所稱的“兩面派”,具有投機取巧的欺騙性質,而且當牠的本性暴露時便會落得被雙方唾棄的下場。以前有個鸚鵡王,牠擁有部下三千之多,其中有兩隻個頭大、身體格外健壯的鸚鵡總喜歡湊在一起,想些有趣的花樣給大家玩樂。牠倆經常各叼一根木棍的兩端,讓鸚鵡王站在棍子上,當成車子於空中飛來飛去,上下左右前後簇擁著三千眷屬好不威風。日子久了,鸚鵡王思忖:「若長期尋歡作樂下去,就會逐漸失去好的品性和修養。而且,現在這些部下確實盡心盡意服侍我,但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 我且裝病試試牠們。」 於是牠詐稱身體不適,悄悄躺在一邊,一動不動。三千眷屬草草地用樹葉往牠身上一蓋就各自離去了。鸚鵡王看看四周,沒有一個部下,便獨自到深山去找吃的了。牠的眷屬則飛到另一座山林去拜見另一隻鸚鵡王,並報告說:「大王啊! 我們的國王死了,今來投靠您,願作您的奴僕。」 對方卻說:「你們的國王真的死了麼? 我要以屍體為證,若是事實我才接受你們。」 這羣鸚鵡沒辦法祇好飛回原處尋找鸚鵡王的屍體,可是怎麼也找不到。牠們到樹林深處、岩石中,到處尋找,最後終於找到了,但不是屍體,而是活的鸚鵡王。眷屬們馬上又像過去一樣,跑來殷勤地侍奉牠了。鸚鵡王感慨地說:「我還沒死,你們就離我而去,你們祇知尋歡作樂,也沒個志氣,世上再難找出像你們這樣的傢伙了。」 說完,鸚鵡王就飛走了。
比如彩虹,以五顏六色豔麗多姿而著稱於世,頗受人們的喜愛和讚歎。但若有人妄想將它用來作裝飾品,則是大錯特錯,那樣做祇能顯露自己的無知和愚昧。絢麗的彩虹虛幻無常已是世人共知的,不等你多看一眼,它就逐漸變淡,最後消失在虛空。同樣,交友也應尋找情義深長,摯志不渝之人,如彩虹華而不實,說變就變的人切不可深交。
自己不喜之諸事,切莫強行讓人作;
當思他人對自己,損害之時有何感?
自己不喜歡的任何一件事情,千萬不要強加於人,讓別人去做,應當思維:在他人對自己作損害的時候,會有甚麼樣的感想呢?
凡是自己不喜歡、不感興趣的事情,小至自己不願意吃的飲食,大到損害自己身心的苦事,都不應該強加於人,甚至“此事與我無益,讓他頂著吧”的心念也不能產生。雖說「豆腐青菜,各有所愛」,你不喜歡的事,別人有可能特別愛幹,但此處關係到“損人害人”的噁心問題,因此必須加以阻止。比如殺生,稍懂因果的人皆懼怕殺生的果報而不敢殺生,然而又貪吃眾生的肉,因此就慫恿別人去殺,烹調好後自己享用。滿以為自己可以脫掉惡業的關係,殊不知唆使他人造惡事,自己仍要獲罪。如經中所說:「若自作惡或教他作,見作隨喜,皆具罪惡。」
我們可以這樣觀想:假使他人對自己作了嚴重的傷害,比如砍了你的頭,弄斷了你的手腳,你有甚麼樣的感想呢? 你一定非常痛苦,斷然不欲承受這種痛苦。別人也是一樣,誰願意無端遭受損害呢? 對此,我們要反反覆覆地思維,修自他平等、自他交換之菩提心。我等大師釋迦牟尼佛經常教導弟子守護自己之三門,切勿傷害眾生,因為每個眾生都極其珍護自己之身心。那些愚癡的世間人僅為自身利益考慮,毫無慈憫之心,任意宰殺牛、羊等旁生,根本不考慮對方的痛苦和感受,這與佛的教義相差何止天壤之別!
河西堪布曲確有一位非常調皮的出家弟子,外表看來人格很不好。1994年他身患重病,住進成都某醫院接受治療。醫生診斷後說他體內的一個器官已全壞了,不過若能將一隻狗的相同器官換上仍然有治癒的希望。他的哥哥興沖沖地買了一隻狗回來,準備開刀取器官救人。但躺在病床上的弟弟不肯合作,他說:「狗是無辜的,殺了牠太可憐,千萬不要因為我而殺死牠。」 可是他的父親和哥哥反覆開導他,最後他急了,橫下一條心:「這隻狗一斷氣,我就自殺。」 由此他保存了狗的性命。很可能是因為他寧死護生戒殺的誠心感動了佛菩薩,他的病居然奇蹟般地逐漸痊癒,很快就出院了。曲確堪布了知後非常高興,他說:「我以前對他的印象不太好,沒有想到在他的身上居然能看到佛教慈悲、博愛的精神。他用生命來拯救眾生的生命,一個多麼了不起的出家人! 讓我們都來學習他吧!」
六十年代,一些出家人被人威脅,說如果不去殺生就餓死你們,但出家人說:「餓死就餓死吧! 餓死祇是短暫的痛苦,而殺生卻要引來生生世世的痛苦。」 故拒絕殺生。聽到這些動人的事例,每每使人感歎不已,這些人才是佛法的體證者,想著他們的崇高品質,再看看作者於此的教言,當真是一個殊勝的訣竅啊!
何事自己所喜愛,彼事讓人亦可為;
因此自己所喜事,他人亦會來承侍。
任何一件事情,假若是自己所喜愛的,那麼應該將之交與他人去做,使得歡喜與利益,因此自己所喜歡的事情,別人也會感恩戴德地來承侍。
與上相反,凡是自己喜歡的、感興趣的事情,皆應考慮讓給他人。比如豐盛的飲食,舒適的居室,悅意的美境,輕鬆自在的工作,乃至一切增上身心安樂、功德善業之事。因業力和習氣的關係,娑婆世界眾生皆貪樂厭苦,未曾修學過佛法的人,更是凡事首當其衝地為自己考慮。權衡世人的發心,修行人當如朗日塘巴尊者所言:「虧損失敗我取受,願將勝利奉獻他。」 自己所得的資具受用等,以殊妙之物對聖境當盡心供奉,於下亦勵力布施。上供之時,自己不但要將精美的衣食真實地供養上師三寶,而且在平時耳聞目睹,認為這食品好吃,那風景好看,甚至看見易生貪心的對境——俊男倩女也應立即作意,唸供養咒作意幻供養。再說下施,時常應於乞丐或惡趣眾生心生悲憫將己衣食施出,以解除他(牠)們的飢寒,此等皆是自利利他的好機會。然若將好東西留下自己享用,把卑劣的、穢濁的、吃剩的、腐壞的東西作上供或下施,則非但無益,反而會摧毀自己的福德,倘若能如是無誤地明辨取捨,即與此頌所宣意旨相合了。
每每想起范仲淹“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名句時,心裏總會浮現“此乃發菩提心之句義”的念頭。他的這種說法與大乘佛法精要如出一轍。《入行論》中亦有云:「吾當離安樂,甘代他人苦,彼雖犯眾過,欣然吾頂替。」 以及「捨自盡施他,愛他如愛己……」 行者均應如是一心修習自他平等、自他交換、自輕他重的菩提願行。此等諸行,表面看來近似損己利他,實際卻是真實的利己。如法王如意寶《勝利道歌》中所云:「究竟雖欲廣利自,暫時利他乃訣竅。」 是故在將自己所喜愛之事與物無私地奉獻以後,自己不一定會感受衰損。因果不虛,如是因必有如是果,在積累善業資糧的同時,於聖境處將得到相應的加持,於布施對境,凡受益之人皆會感恩戴德,竭力圖報,大力幫助和承侍,如是便能順利地成辦自己心中所欲之事。
智者對於蠻橫眾,既不交親亦不爭;
如同粗暴之老虎,不應結怨及交友。
智者對蠻橫粗暴的人,既不會與之親密交往也不會與彼爭論。如同粗暴的老虎,作為人便不應與之結怨仇或交朋友。
人格低下,性格粗暴,蠻不講理的人,若與之親密往來,其結果是常被爭論、麻煩所困,甚至受其傷害。若爭論起來,你講一句,他會回敬你十句,他們無理也要辯三分,邪理歪道胡搞蠻纏,吵得臉紅脖子粗,而結局往往是不歡而散,或是他的邪理反倒佔了上風。基於此理,智者對他們是既不交親亦不爭論。也許有人會問:「對於蠻橫的人,有時躲也躲不開,你不理他,他自己也要找上門來,那又該怎麼辦?」 那時可以用安忍來對治,或不答言,不理睬,或隨彼所說,暫時順應。曾有兩個脾氣暴躁的人因一小事而爭論不休,眼看著夕陽漸漸西下,仍然未得出結論,二人不歡而散。當晚,甲先到本地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者處,敘述緣由,請長者評判。長者言:「你說得很對。」 他心滿意足,歡喜地回去了。不一會兒,乙亦至長者家,說自己如何有理。長者聽完仍笑容可掬地說:「你說得很對。」 乙也稱心如意高興地離去了。長者的侍從見此情景,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疑惑不解地追問:「您為何說他二人都對? 既然都對又為何要爭辯呢?」 長者舉目一笑,說道:「你也對! 他二人所辯的內容即如先有雞還是先有蛋,毫無意義。繼續蠻橫無理爭辯勢必引生禍患,對於這類人是沒有道理可講的。我跟他們每人一個定論,他們也就滿意了。」 果然,甲乙二人平息了紛爭。
智者於蠻橫之人即如對待粗暴老虎的態度一樣,不能與之結怨,否則自己已結下了一個強敵,隨時會有被牠吃掉的危險;也不能與之交親,牠是動物,你是人,彼此合不到一塊兒,就算僥倖合在一起,也要提心吊膽地生活。因此,人們對老虎採取了“敬而遠之”的態度。
依止一切高尚士,學者之前常詢問;
交結義重情長者,誰具此等則常樂。
若能誠心誠意地依止一切高尚人士,於知識淵博的學者前常常詢問請教,交結忠厚、重義氣的人,無論是誰,凡具上述品德者就能常時感受安樂。
此頌之義本論已多次提及,也許有人覺得繁瑣,但作為重點的義理是有必要反覆強調的。【大般若經】中講到常啼菩薩依止善知識,【華嚴經】中講了善財童子五十三參的事蹟。作為後學的我們,同樣要有“上刀山,下火海”的大無畏精神,寧捨生命也不捨棄自己所依止的高尚人士。對於學佛修行的人來說,高尚之士莫過於根本上師;就世間來講,中國古代“淑世主義”
所尊崇的高尚人士則須具有溫、良、恭、信、讓等修養的賢善之士,即集中國古代傳統文化思想精神之大成,既知書識理,又有著強烈的憂國憂民之情操,願為千秋大業犧牲現實的榮華等。這類人士是博古通今、才華橫溢的學者,在他們面前恭敬討教,能獲得真知實利。故學人於善知識前應常謙卑、恭敬而求學無厭。
再者,結交朋友之道也應做到溫和敦厚而不愚昧,擇友則應親近義重情長者。中國歷來提倡 “仁、義、禮、智、信”,做人首先須具仁慈之心,進而以合乎時宜的道義相輔,世間所謂的 “俠義”即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合時宜之仁義不會失禮,有智慧故承事必得成功。“信”亦是指講信用或講仁義者可取信於人,古人常言:「錢財如糞土,仁義值千金。」 有些人為了朋友可以兩脅插刀,不顧性命,幫忙硬是幫到底。比如《三國演義》中的劉備、關羽、張飛桃園結義,終成為榮辱與共的患難兄弟。一次同曹操作戰時,三兄弟於混戰中失散了,關羽被曹軍重重包圍,曹操因欽佩關羽的膽識和為人,故殷重地勸其投降。關羽為保護二位皇嫂不顧命難而提出了“降漢不降曹”的要求。在曹營中,雖得到曹操“上馬金,下馬銀”、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的禮遇,但卻絲毫不為所動。後來關羽得知劉備的下落,便隨即“掛印封金”,保護二位皇嫂“過五關斬六將”、“千里走單騎”去尋找劉備。這三兄弟實為典型的忠義之士,強烈地反映了中華民族義重情深的優良傳統。重義之人堅守諾言,答應別人的事,出生入死也要承辦。歷史上亦有著名的“季布一諾千金”的故事。
修行人除了依止善知識外,同行善友也特別重要。若接觸的是古道熱腸,正義凜然的道友,自然會在無形中使自己的品格、智慧、大悲都得以增長。法王常教導我們,如果不能單獨一人靜修,則應結交一位善友,切不可與煩惱深重的人接觸。對於上述幾項要點,誰人若俱足,那麼他定會得到暫時乃至究竟的一切安樂。
誰說不合應時語,則彼眾人會欺凌;
語無倫次喋喋者,豈非推知瘋人矣?
誰人說了不合時宜的話語,那麼他就會受到眾人的輕視與凌辱;若有人語無倫次且喋喋不休地講話,難道不能依此推知他是瘋人嗎?
不合時宜的話語,即不觀察時間、地點,不管應說不應說而大大咧咧隨心所欲,想甚麼就說甚麼,還自以為很灑脫。別人一聽即知言者缺乏教養,說話沒有水準,首先心裏就瞧不起,若有機會再明譏暗諷幾句。就算不合時宜的話出自天真爛漫的孩童之口也仍然要忌諱。一次宴會上,有位年僅五歲的小女孩興趣盎然地尾隨著一位身材富態的小姐問道:「阿姨,妳肚子裏的小寶寶甚麼時候生出來?」 此言一出,胖小姐極為不悅,臉上的笑容霎時凍結:「呃? 阿姨肚子裏沒有寶寶。」 小女孩不肯放過她:「那妳肚裏面是甚麼? 為甚麼這麼大? 我知道了,妳一定是吃撐了,對不對?」 雖說小孩有口無心,口無遮攔,但聞者於大庭廣眾之下,受此屈辱自是尷尬不已,內心對小孩家長恨之入骨,怨恨孩子沒有家教,圖謀報復亦不無可能。可見語言是一種藝術,運用時更需要技巧,愚笨的人還是少說為妙。華智仁波切亦云:「恆常謹慎有三種,眾中出言應謹慎,獨處行為應謹慎,平常觀心應謹慎。」 比如魯迅先生所塑造的阿Q
即是一個肉體與精神都深受摧殘而麻木不仁、盲目自大的人。他常常自欺欺人,自輕自賤,自高自大,欺軟怕硬,卻又以“精神勝利法”胡言亂語,結果成為眾人嘻笑欺凌的對象,自然常常遭受別人的辱罵與毆打。
精神不正常的人說話顛三倒四、喋喋不休、無條理、無中心,旁人依其話語立即可以推知彼乃是瘋人。有些心智雖正常,但說話語無倫次,充分享受“言論自由”而不思維取捨的人,他們
與瘋人又有甚麼差別? 彼等雖非真正的精神病人,卻也與瘋子靠得很近了。有的人天生即有愛囉唆的毛病,兩句話就能講清楚的事情,他非要講幾十句乃至幾百句,惟恐對方不明白,反反覆覆地重述。曾有位臺灣居士打電話到大陸向上師彙報事情,一講就是兩個多小時。上師耐著性子聽完,略一歸納,所言之事,幾分鐘就能講完,對方卻為此花了四千多元人民幣的電話費。會講話的人言簡意賅,說得雖少,內涵卻耐人回味。對此,西方人就很有時間觀念,他們講話條理分明,簡單明瞭,決不囉唆,有識之士皆應取他之長,補己之短,優則學為己用,且大力提倡。
弱者以為自所說,一切皆會出差錯;
了知此義不多言,彼者會受人尊敬。
性格脆弱能力有限的人,總擔心自己所說的一切話語都會出差誤。了知此理後,便不多言,因此他們會受到眾人的尊敬。
能力弱小者指知識面不廣,語言表達能力不強的人,此類人若有自知之明則做事就會小心翼翼。弱小者講話時總以為自己所說肯定有錯誤,因此在眾人面前少言寡語,或者乾脆緘口默言,如是可免落下被人嘲弄的笑柄。因為他們在聚會場合老保持這種姿態,久而久之,便會得到別人的尊敬。人們覺得他從不搬弄是非、說東道西,也不與人抬扛令人發窘,給人一個老實穩重的良好印象。雖然是他們自己怕出差子,並不是以正知正念守持身口意而得到眾人的尊重,但較那些言多而失,令他人厭惡的健談利口者來說,自然好得多。有智慧的人多半深明 “大智若愚,大巧若拙”之理;且不說智者,即使是愚者,若在眾人前默然不語也會使人對自己莫測高深而產生敬畏之心。比如前面所提及的南莫科爾班智達,初時是一位最極愚笨的人,在宴會上經足智多謀的神安巧妙地“設計”和“包裝”,祇對國王講“索瓦索得”,對旁人則拒不開口,故而使眾人都相信他是一位了不起的大智者,進而得公主為妻,後因祈禱得妙音天女加持而成為真正的智者,名震寰宇,受人尊崇。
世人總以為交際應酬必須擅於談論。半生不熟的朋友皆“哈哈哈,好久不見”,天南地北地閒扯。如是往往達不到預期的效果,反倒因一些不觀察的語言觸動了別人的隱痛使互相難堪,最後不歡而散。有了慘痛的經驗後,有的人會學得乖巧,不斷總結經驗教訓,與人交談時,他人問及好惡或意見,便開始給些模棱兩可、兩邊不得罪的答案或者乾脆不置可否,祇是報以微笑。如是也就免去了許多麻煩,使更多的人認為此人穩重,可以信賴和交往。
若遇應時合境時,當以謹慎說少語;
雖有善說若過多,如同剩貨無人用。
如果遇到相應時宜且合意的環境時,應當以謹慎的態度說少量的話語。雖然都是善妙之說,但若過多,就如市場上銷售不出去的剩貨一樣無人需求。
前面講了說話應小心謹慎,此處講如果機緣成熟,人物、時間、環境都適合之時,該說的話或對眾生有利益的話不說也不行。尊者告誡我等末學當以謹慎說少語,把持正知正念,觀察自己所要講的內容,抉擇因果利弊,經過再三權衡之後,才將欲說之詞托出,必定利大弊小。俗話說:「敵中作戰難,人中說話難。」 不認真觀察,隨便幾句話脫口而出,就已經如離弦之箭,射傷人矣。對於同樣的一件事,若說得低一點,大者不滿足,說得高一點,弱者不歡喜。自己說一句話,既要準確得當,又要照顧到場中每一個人的情緒,確實不容易啊! 所以要在人眾中講好話,不詳細觀察對境怎麼行得通? 完成上述加行,在正行——正試言談時還要謹慎地少說話,古人言:「夫人不言,言必有中。」 精通語言藝術的人講話的態度很謙虛,很溫和,有禮貌,無論大事或小事皆不會亂說,所說都能抓住重點。
不懂此理的人在商量事情時,往往發言沒有條理,想到甚麼就說甚麼,東拉西扯,問牛答馬,使與會者皆變得懵懵懂懂不知所云,正事一樣未解決,閒話扯了一大堆。旁觀者一聽,那感覺就像無數高音喇叭在自己面前嘰哩呱啦地亂叫,讓人覺得嘈雜,不舒服。學習本論後,望大家學會深思熟慮,掌握謹慎少語的說話方式,這對個人的談話水準以及開會的實質效果都會有大幅度的提高。
且不說一般的語言,即使是詞句優美,義理豐富的善說,若說得過多也無人接受。如某些道場講經說法的時間過長,連續五、六個小時,無論法師講得多麼精深,作為煩惱粗重的世間人既聽不進去,又易滋生厭煩和嗔惱之心,甚至喪失聞法的積極性。所以賢明的善知識皆懂得讓弟子勞逸結合,講求效果,將傳法時間控制在兩小時以內。如同物美貨缺的商品,在適合的市場競爭中,肯定是人們爭相採購的物件,但若達到飽和之後,這些商品即成為剩貨,再無人理睬了,故人們常說:「物以稀為貴。」
雖是廣聞博學士,亦難認識自過失;
眾人若指自過失,則能推知自有過。
雖然是一位博學多聞的智士,但也很難認識自己的過錯;假如眾人指出自己的錯處,就能推知自己有這些過失。
擁有大智慧,學識淵博的偉人志士,雖然在各自領域中出類拔萃,但仍舊難以認識自身的過失,如古人所言:「知人易而自知難。」 當他們在事業上志得意滿之時,處處受人尊敬讚歎,而又沒有人站出來說:「你有某種過失」,他們當然覺得自己確實“完美無瑕”,想做甚麼就做甚麼。自己不觀察自己的正誤,卻擅於“糾正”別人的錯處。比如太宗皇帝,是一個文武雙全,英明蓋世的能人,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在他身邊有兩位監督他言行的“明鏡”:一為長孫皇后,另一位乃忠義賢良的魏徵。皇上一有過錯,他們立即會巧妙地指出。據《貞觀政要》一書所載:唐太宗喜歡一隻小鷂子,一日正在玩鳥,魏徵來了,太宗怕魏徵指責自己,趕快把小鳥藏到懷中。魏徵假裝沒看到,故意留下來與他商談國家大事。太宗心裏雖為鳥著急,卻也怕暴露,因為他信任、敬畏魏徵。等魏徵走後,太宗取出懷裏心愛的小鳥一看,早已命歸黃泉了。於是傷心地回到後宮,大發雷霆說:「我非殺掉這個田舍翁(鄉巴佬,指魏徵)不可! 」皇后聞之,問明原委,立刻穿上大禮服向太宗行禮道賀:「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唐朝有魏徵這樣的好臣子,又有您這樣的好皇帝,這是有史以來沒有過的好現象,國家興盛指日可待。」 故使太宗漸漸平息了怒氣。太宗這樣的器量寬宏之人,對魏徵的意見雖樣樣接受,但也會因一時不滿而生出殺氣來,若非皇后以智相諫,待釀成大禍,將如何收場?
縱觀當今社會也確有許多知他人醜不知自己黑的人。一些高官顯貴或大法師在為別人傳達“精神指示”之時,均能引經據典,繪聲繪色地要求聽眾如此這般那般,卻忘了自己也應依法而行。當他們自身犯了罪過或被戴上鐐銬鋃鐺入獄,或死墮地獄之時才會真實感到:“我走錯了。”在此之前,能自覺發現過失並加以改正的則是寥寥無幾。
所以,當我們於佛法或世間法有成就之時,能得旁人監督、提醒、指出自己的過失是相當重要的。當然,如果僅是一些白癡或恣意尋事挑釁者指責你,則不一定說明你有某種過失。若是具有德行的智者指出你的過失時,就可以推知自己肯定有過,應反觀自己力圖改正。因此,我們
應當真誠地感謝指責自己的人,也應萬分珍惜這種福報機緣!
雖知過失而不改,此人定是遭魔纏;
若尚不依對治者,自己切莫視為人。
雖然知道自己的過失而不改正的人,則一定是遭到了魔鬼的糾纏。如果還不依靠殊勝正法來對治的人,那麼他自己休想被當作人看待。
蒙他人指責過失是難得而可貴的,可偏偏有些愚蠢而又自以為是的人不珍惜這種機會,聽到別人的善意相勸,又明明知道自己有過錯,卻仍然不願意改正,而固執地一錯到底。以佛法來講,凡夫處於修行階段,一點戒律都不犯是不可能的,但是知錯而懺悔且誓不再犯,仍不失為智,佛對之也會歡喜加持。對過錯本身而言雖禍患無窮,然若依對治力懺悔則能使之轉為功德。最可怕的是犯了戒律不肯承認,還要掛著修行人的招牌廣納供養,受人禮敬,此舉不但有損佛陀聖法,且犯戒者自己也會越滑越深,到頭來永無解脫之日。若心向菩提,希求證得大、中、小三乘聖果,就應堅定地守持禁戒,杜絕一切惡行。但有些人迷戀五欲而毀了淨戒,犯戒之後,又捨離三乘,縱情恣肆,無惡不作,如是乘門戒門都喪失乾淨。此亦是知錯不改,以爛為爛,破罐子破摔的愚笨行為,同時也是一種被邪魔蠱惑、糾纏的表現。
明知此理,相續中若有善根的人定會痛改前非,與自己的過去永別。但若照舊充耳不聞,不願對治,於此類人,作者也露出了無可奈何的表情,且附上一句:從今以後你別認為自己是人,實在難以調化! 不把自己當人,那當甚麼呢? 那即是狗、豬、老牛……都可以呼之。
稍有辨別智慧眾,當知過失並除之;
如是常依對治者,此人日日會上進。
稍微有一點辨別智慧的人們,應當了知自己的過失並遣除,以絕後患。如是常常依靠殊勝對治法修持的人,自然會一天天地長進。
前面作者宣講了如何認識過失,附帶批評了知錯不改者。在此,正面對願意進取,積極向上的人說教言。凡是有頭腦,懂得辨別是非黑白的人,有能力推知未來將要發生的事,並且可以正確分辨過去事物的對錯,敢於面對自己的煩惱過失,如是之人請聽我說:一切過錯都是今生和來世痛苦的根源,亦是不安樂之主因。它初生之時,力量一般不大,而一旦堅固則難以拔除,但它沒有自性,因此可以對治,最有效的辦法是將之斷除於萌芽狀態。在對治任何一種煩惱過失之前,必須從道理上弄清楚,精通對治方法,鼓起消滅它的勇氣,待它一露頭角,便立刻將之消滅。何人若能持之以恆,常依此法對治,我可以保證,他的人格、智慧、修證等各種功德都會日日上進,終臻圓滿。
聽了這番教誡,學人當有所感悟才是,以前諸多大修行者也是通過這種方式超凡入聖成佛作祖的。比如以黑白兩種石子衡量自己善惡功過的劄甚婆羅門。又如臺灣的一位法師,收了很多僧俗弟子,他要求弟子們每天寫一篇日記,詳細記錄一天中生信心、菩提心、出離心等善心及生嗔、癡等煩惱心的情況,好似學生交家庭作業一般,每過二日都要給他過目。初時,弟子們不太習慣,尤其是女弟子面淺害羞,但又不敢違背上師教言,於是勉強寫了。隨著時間的推移,弟子們習慣了這種調心方法,也漸漸對上師產生了真實的感恩:「上師以慈悲和智慧的雙手幫助我們掏出了心靈中骯髒污穢之物,強制性地調伏、對治我們的煩惱分別。我們修證上的少許進步,無一不是來自上師這一方便善巧的法門……。」
在一些學校的大門口,常常可以看到“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警語。想一想,其實這個內容很深,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無論學識之深淺,權勢之有無,祇要真心實意地“好好學習”,此人的學識和能力何愁不會“天天向上”呢? 這句警句可能就是起於薩迦班智達的這番教誡吧!
聰明之人仁慈者,隨和之人勇敢者;
彼等不知其餘事,亦應各行而護之。
聰明的人、仁慈的人,隨和的人以及勇敢的人,他們雖然不懂得其他的事情,作為主事者也應對之施以各種不同的行儀加以護持。
眾生漂泊輪迴,因機遇、生活道路等皆不盡相同,有的人聰明,見多識廣;有的善於仁慈待人;有的人走到哪裏,便能將隨和的氣氛帶到哪裏;有的雖無足智卻也以勇敢著稱……這些人各有各的特點和專長,正所謂“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有些君主選拔人才的標準必須十全十美,既要聰明,又要忠實,不但要能說,還要能幹……如此之賢才雖說有,但畢竟十分罕見,得不到所期望的全才當如何是好呢? 在此尊者提出建議以供讀者參考。雖然上述聰明者、仁慈者、隨和者及勇敢者,也許除了各自特長外,不知其餘事而難成“多面手”,但不能因此而認為他們無用,拒之門外。是故應當揚他人所長,避他人所短,使之在力所能及的基礎上發揮特殊作用。勇敢的人個性果斷,對事情一旦下定決心絕不會動搖,這樣的人可為統禦三軍之帥。但若讓這樣的人從政,就不太合適,因過剛易折。隨和的人比較通情達理,不會對每一件事盯得死,看得牢,有超然的胸襟擅於靈活變通,不呆板,交際應酬之時亦能有出色的表現。仁慈的人心包太虛,慈愛一切眾生,無有不平之惑,堪為人天導師。聰明的人足智多謀,見識淵博,知識豐富,多才多藝,堪為文臣軍師。
作為一個大政治家或是一般的君主,對於以上人才皆不能輕視或捨棄,如能集眾家之長也就自然能使自己的勢力趨於強盛。此類人既有剛毅果斷的精神,又有寬宏大量的胸襟,也就是所謂的大將風範。任勞難任怨更難,當一個計劃,一項政策在沒有實施以前,如果有人罵你,最好低下頭讓他罵,等做出成果再說。所以賢明的主事者皆應具備識別特殊人才的“慧眼”,而且還必須具備寬宏大量的氣度,如是才能妥善地護持這些特殊的人才,以便令其為自己的事業盡獻忠誠。
雖久交往蠻橫者,然彼遠離則安樂;
翁云動牙雖為美,然彼拔掉得安樂。
雖長久與蠻橫的人打交道,然若遠離則定能獲得安樂。老翁言:「鬆動的牙齒雖然很美,然若將之拔掉才會覺得更安樂。」
蠻橫者惡劣的品行是不受人歡迎的,因此作者於本論多次對他們進行“點名批評”。無論與蠻橫者相處多久,除了感受擾亂之外,毫無利益可得。遇此情況人們心裏便會強烈地希望遠離他們,等他們離開後,才能感到一絲安樂。在單位裏若有此類“害羣之馬”,無論花多長的時間,領導總會想辦法將之剷除。在小小的家庭中,父母對自己親生兒女,本來是極為慈愛的,無論如何亦不忍其遠去。然而有些兒女的行為過於出格,在內擾亂父母親友,橫行霸道,在外惹事生非,胡作非為,長此以往,父母終會忍耐不住,或將其趕出家門,或斷絕往來,直到他們離去,煩亂的心境方才平靜下來,真可謂是“眼不見,心不煩”。古時有一大富之家,生得一雙兒女,視如掌上明珠般珍愛,使之從小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長子逐漸成人,卻遊手好閒,不學無術,偏偏喜歡賭博,一日不賭便如坐針氈般痛苦。久而久之,他輸掉了家中大半財產,因此被父親捆綁回家後一頓重罰,令不再犯。事不多日,父親為他娶得一位賢良的妻子,意在收攝其心。可這位蠻橫的公子哥惡習難改,豈能受妻子所禁,於是跳窗、翻牆四處尋找賭友,終於將整個家財輸光殆盡,最後無顏見爹娘便逃往異鄉過著乞討流浪的生活。此時父母雖憤恨難當卻也無可奈何,祇怪自己生得個敗家子。此後家境雖然貧寒,女兒和媳婦倒也孝順,因此日子反而過得和美幸福。
藏族有句諺語:「不見屍體不落淚,不見怨敵不生氣。」 家裏死了人,老放在那裏就會惹人淚下,將屍體焚燒、掩埋或天葬處理後,親人就不會天天為此而哭泣。比如有些年過花甲的老翁,他們常說:「潔白的牙齒看來美麗,也是人的莊嚴,但是鬆動後它不太老實,吃飯不敢使勁,稍一碰觸也覺得疼痛難當,著實彆扭,長痛不如短痛,還是拔掉為妙。」 拔掉鬆動的牙齒後,相對來說會感到安樂。
時常怨爭之眷屬,為彼稍施當驅逐;
毒蛇所咬之傷口,不能切除則離命。
時常起怨、爭鬧的眷屬,對他們稍微布施一點財物就應當驅逐。好比毒蛇所咬的傷口,若不切除,那麼定會因此而喪命。
對一個上師、一個寺院或任何一個團體來說,經常引發怨恨爭鬥的眷屬是最讓人頭痛的。應如何處理呢? 首先可以對他說一些溫和悅耳的語言,然後給他一點錢財打發了事。一些佛學院或寺院對於實在難以教化且對僧團有害的人,也常常採取類似的方法。如言:「你是個很有前途的人,老呆待在這裏沒準兒會耽誤了你。」 然後給他一點錢就把他攆走了。擯除教內的惡徒,可以減少弘法利生過程中的大違緣,花點錢又能算甚麼呢?
從前有位婆羅門因對國王有恩故被禮為國師,所有的國家大事都要與他商議,待遇與國王不相上下。在此之前,國王一直按正法治理國家,處事公道,從不無禮對待眷臣,更不冤枉任何一個人。可是這婆羅門得勢後,情況就不一樣了。他依仗著國王的恩寵,與國王同桌吃飯、同宮議事,便兩眼朝天,目中無人,對大臣們呼來喝去,當奴婢一樣使喚,還時常無理地挑起諸多事端,於是宮內怨聲載道。但婆羅門惡習不改,反倒日益猖獗,最後連國王也不放在眼裏。一次,婆羅門外出晚歸,見國王早已用餐完畢,不禁火冒三丈:「你怎麼獨自先吃飯? 不顧禮儀,違背誓約,不得好下場。」 宮中眾人義憤填膺,說他犯了欺君之罪,應當處死。國王說:「為人應該講慈悲,對一切眾生都施以仁愛,不能隨便傷害其性命。這樣吧! 我們發給他一些路費,把他驅逐出境從此不准再來我國就是了。」 在宮中時,婆羅門錦衣美食,享受慣了,如今被驅逐,獨自爬山涉水,頂風冒雪,吃盡了苦頭。
如同被毒蛇咬傷的人,考慮到後果,還是會忍痛割掉傷口那塊肉。假如認為此身體“受之於父母”,又百般珍惜而不願“傷損”,那麼幾分鐘後,別說傷口那塊肉,就連整個肉體都保不住了。世界上很多地方都有毒蛇存在,尤其是熱帶地區。印度有一種頭部極小的蛇,被稱作“果洛”,印度人對之極為畏懼,一般不敢坐在草地上休息,否則,牠就會悄無聲息地遊過來咬你一口。據說,被咬的人走七步之後就會倒地身亡。
設使已成高者時,不必吝嗇瑣碎物;
若能制服諸眷民,不必慳吝珠寶也。
設使自己已經成為高尚的偉人,那時就不必吝嗇瑣碎的財物。若能制服下屬眷民,也不必慳吝些許珠寶財物。
擁有顯赫地位,崇高聲望的人都稱為高者,如國王將相,或佛教領袖、大法師等,一旦成為這樣的高者,對一些瑣碎之物便沒有吝嗇的必要,對之也不必貪求,而應廣作布施。如是財富反倒會如潮水般湧來,不求自得,且越施越多。作為一國之君,既然能夠以威力懾服全國眷民,那又何必對一些珍寶古玩之類慳吝不捨呢? 珍寶古玩雖也貴重,但既然國家都屬於你,世間奇珍異寶還不等於都是你的,又何必貪求呢?
居高位者皆應具有寬廣的胸襟,深明大義,不吝嗇瑣碎財物。據說出在清代康熙和雍正年間的桐城人張廷玉,他是滿清入關後,父子入閣拜相的漢人。當年張廷玉在家鄉蓋相府時,鄰居與他家爭三尺地。官司打到縣衙裏,張家總管便立即寫信到京城裏告知相爺,希望相爺寫封信給縣令關照一下。張廷玉看完信後,在原信上批了一道詩寄回:「千里求書為道牆,讓他三尺又何妨,長城萬里今猶在,誰見當年秦始皇。」 接到回音,總管立即吩咐讓了三尺地出來,鄰居一見也讓出三尺地來,於是留下六尺空地,成為人人都能通行的一條巷道,後稱為“六尺巷”。由此張廷玉名聲大震,倍受鄉鄰的稱揚。輕財而喜布施的人,其地位修行會更加穩固。而吝嗇財物的人卻常被人貶稱為“吝嗇鬼”,是否預示他因在世時慳貪吝嗇,死後會變成餓鬼之意呢? 不得而知。不過在佛教界,對於吝嗇從來都是旗幟鮮明地加以反對的,祖師大德們並針對吝嗇病開出了布施的藥方。慳貪吝嗇雖看似不起眼的小煩惱,但依此可讓人墮入惡趣。釋迦佛陀在世時,有一比丘對自己的缽特別貪執,臨終時仍然對缽念念難忘,心生猛烈慳貪,死後便轉為毒蛇盤踞在他所執愛的缽中。當時佛陀觀察因緣而為眾比丘宣說慳吝的過患,並為毒蛇作加持,終令其得到了解脫。
智者若欲積財富,稍微施捨方護財;
若欲井水常充盈,舀水便是勝竅訣。
智者如果想積累財富,那麼祇需稍微向他人作施捨,才能保護並增盛自己的財物。要想使井水常時充盈,那麼經常舀水就是最殊勝的訣竅。
智者對待財富的態度前面講過多次。他們藐視財物,就像對待不淨糞一樣,絕無貪執。印度阿闍黎華沃說過,貪執財富的人無有生起菩提心的機會。的確,貪執財富的人甚至沒有辦法生起出離心。追求解脫,立志成佛度眾生的智者絕不可貪執毫許財物,而應盡己所能,不吝相施。假使說智者為了事業或渡化眾生的需要而必須積累或保護財富,那他也有一個與眾不同的訣竅,即是稍微作些布施。自己擁有財富之時,不要緊握不放,否則祇能使自己逐漸貧窮,就算不是馬上貧窮,至少這一堆財產放在那裏也不會自然增多。如果在富裕時樂善好施,做適量的布施,一則不會對自己的財富造成嚴重損失,二則因為布施的原理是“一本萬利”,所以布施以後,無需勤奮追求,也會有很多人對自己做供養或以其他方式感受布施的果報,那時,財富便在無勤中迅速地積累起來了。《二規教言論》中云:「我今雖多積受用,死時必定留此世,故當生起施財心,勤修今來圓滿果。布施雖小果極大,受用雖多獲利少,往昔布施今富足,今若未施來世窮。」
比如說新打的一口井,要想使井水清澈充盈,那麼就應不斷地往外舀水。事情就是這樣稀奇,人們天天不斷地從井中汲水,井水不但不見減少,反而越冒越歡。相反,一些比較愚笨的人擔心舀水過多會使井水減少而禁止人們舀水,結果事與願違,井水非但不能充盈反而變得臭穢不堪,有的甚至還會慢慢乾涸。
何者若欲皆圓滿,彼當忙碌種種事;
若見瑣事痛苦因,則應斷盡彼妄想。
任何人若想令自己圓滿、幸福,那麼他就應當忙忙碌碌地操勞種種事務。如果見到瑣碎的事務而認為是痛苦之因,那麼就應斷盡希求欲妙圓滿的妄想。
世間諸人所欲求的是圓滿受用、享樂;高僧大德所欲求的是圓滿弘法利生之菩提大業,因佛法不離世間法,所以他們必然要穿插於世間法和佛法中而忙個不停。以前有一位教內人士,為辦
公事去找班禪大師,有幸在其辦公室逗留了半小時之久。他感觸頗深,回到家鄉逢人便說:「天哪! 半個小時,大師辦公室的電話就沒斷過,這個客人剛走,那個又進來了,這件事剛處理完,那件事兒又冒出來了。我僅僅呆待了半小時,若呆待上一天……。」 他說話時還帶有緊張兼害怕的表情,那意思是說“幸虧不是我”。
尊者說得很清楚,要想諸事圓滿就得忙碌,如果你害怕忙碌,就趁早打消自己的雄心壯志吧!
躺在安樂窩中想獲得圓滿,那是癡人說夢,永遠也不可能實現的。我們立身於此世間,有些事情固然可以放棄,有些卻是萬萬放棄不得的。且不說個人解脫或渡化眾生,就算小小的家庭,
若沒有人忙得團團轉,而裏外當家,則不能紅火、興盛,生活也不可能幸福美滿。
放眼乾坤,人們不願意放棄世間的圓滿都忙得不可開交,用餐也嫌耽誤時間,紛紛提倡速食。工、農、商等各行各業不外乎忙於自身生計,其忙碌、辛勞對自身解脫和眾生安樂卻毫無助益。作為佛的弟子,我們雖然也在忙,忙於聞思修,忙於追求解脫,忙於積累福報,忙於弘法利生,但二者性質截然不同。《入菩薩行論》中云:「漁夫與屠夫,農牧等凡俗,惟念己自身,求活維生計,猶忍寒與熱,疲困諸艱辛,我今為眾樂,云何不稍忍?」 因此,回到世間必然要忙,而在修行的道場也是忙,我們都有智慧,應當觀察自己所忙的一切是否如理如法或有無功德利益等。有功德的事自是越忙越好,行者應清醒認知。
也許有人會說:「尊者講得雖然很有道理,但我發不起那個精進勇猛心,還是讓我清閒清閒吧。」 好逸惡勞祇求現世清閒的人雖能得到一絲所謂的安樂,但到臨死、中陰、下世的時候可能就不太好說了。犛牛一生清閒,一天到晚東遊西蕩,除了吃草、喝水、睡覺以外甚麼也不幹,夠清閒了吧! 可牠的後世會到哪裏去呢? 是惡趣,更深的惡趣! 懶惰的人確實日子太過清閒,早上睡到十點鐘,才懶洋洋地起床,在廁所裏蹲上半小時,回家做午飯吃,喝幾口茶,胡思亂想一會兒,抬手一看:「啊! 才三點鐘,剩下的時光該如何消磨,太無聊了……」
這哪裏是甚麼清閒,分明是虛擲光陰,浪費暇滿人生! 一生不修善法,下世去哪裏,不說也應該知道吧! 為此精進的人應披星戴月,晝夜無差,廢寢忘食地修行,這樣修證功德才會日趨圓滿。
無論需做任何事,當思功德與過患;
德過等亦不應為,過多德少何堪言。
無論做任何一件事情,都應當思維其功德和過患,若功德與過失等量也不應去做,過患多於功德的事情就更不用說了。
凡所承辦之事,無論大小,初時都須要充分考慮,衡量功過。若全是功德或功大於過,應竭盡全力去實施;若利弊參半就應放棄;若過大於德就更應放棄。就現實的例子講,一些寺院,本著以寺養寺的原則辦起了大小商店,此舉既有過失,也有功德,因此我們就要在兩者之間作觀察。開商店賺錢解決了學僧的後顧之憂,使他們能安心地聞思修,利益極大,當然是功德大於過患;開商店雖賺錢幫助了貧困的學僧,但卻因此損失了另一些人的聞思修行,如是則功過參半;若商店不但沒有賺錢,反而障礙了功德之增上,使學僧更散亂放逸,如是則過失大於功德。這樣一觀察,前者功德大於過患則應該做。雖有幾個人在商店裏忙,但在總人數中佔的比例極少,而且他們也未完全放棄修學,所以辦個商店完全可行。第二種情況意義不大故不應實行。如是第三種情況更沒有做的必要了。
缺乏辨析智慧的人善惡標準是比較模糊的,因此衡量出的利弊也不太確切,他們認為有功德也不一定是善舉。比如在路旁看到一個人很痛苦,在做人的道理上應毫無考慮地去搭救。但往往會在救了人以後悔恨難當,因為做事之前未經觀察,救的竟是罪惡昭著的壞人,不救他反而乾脆,以後少些人受害,而他自己也可以少造幾件壞事。所以救活了這個壞人後,對於社會的後果反而不堪設想。
當然,我們都是凡夫,若以分別念推測未來的事情稍有困難,有時準,有時不太準,若明知過大於功而強行實施者即為愚蠢又卑劣的人。所以,智者無論如何,都會在事前依靠理論進行觀察抉擇,儘量將過患控制在最小程度。
敬依正直之學者,謹慎狡詐之學者;
慈護誠實之愚者,速棄狡詐之愚者。
對正直的學者應當恭敬地依止,而對狡詐的學者則應小心謹慎地對待;當慈悲地護持一切誠實的愚者,但卻要迅速捨棄狡詐的愚者。
品行正直學問高的人從古至今都是世人推崇的對象,他們無論到哪裏都會使當地蓬蓽生輝,顯得更莊嚴。若人依止正直的學者,受其品格的薰陶,以及智慧學識的洗禮,眾多的欲學者皆能受益,因此無論在何時何地,都要以恭敬心依止此類學者。對於狡詐者,無論他具有多麼豐富和高深的學識,我們在與之接觸交往時一定要小心謹慎,切莫疏忽上當。這幫人頭腦聰明,能言善辯,更有狡猾奸詐、自私自利、損人利己、口是心非等特點。因此對他們所說的話所做的事,都不要盲目信從以免後患。
愚笨的人若誠實憨直,能嚴守戒律,對上師三寶具有誠信,且能持之以恆,縱然他們沒有甚麼學問和辯才,我們也應慈悲地善護彼等,因為他們也有證悟的希望。麥彭仁波切說過: 「愚者堅信者,彼者亦可得悉地。」 如六祖惠能大師雖一字不識,但憑著前世的殊勝因緣而依誠信與精進得到五祖的慈護,最終大徹大悟成為祖師大德。再看看我們身邊所熟知的道友們,有的默默無聞,老老實實地埋頭學佛,實修實證,從不給上師、道友以及常住添麻煩。他們雖沒有崇高的智慧,但每天都在不斷地祈禱上師加持。他們或許正是麥彭仁波切授記的人吧! 對於他們,我們不能蔑視小看,而應慈悲地維護,說不定他們比那些自詡聰明的人更先解脫輪迴。
對於狡詐的愚者,尊者就沒有客氣話講,手一揮“速棄”,趕快把他們攆走吧! 這類人既愚笨又狡詐,愚笨是指學問、佛法造詣方面如盲如啞,連最淺顯的義理也是一竅不通;狡詐是指追名逐利、損人害人、搞世間法方面強人一籌,他們走到哪兒臭到哪兒,理當速棄。
雖無財富眷僕等,若有具慧之善友;
旁生亦能成辦事,何況說為人眾矣?
雖然沒有財富和眷僕,但若依靠俱足智慧的善友,就連旁生也能成辦事情,更何況說知言解語聰明的人類呢?
在一般人看來,一無財富眷僕、二無勢力後臺的人很難在世上出人頭第,也不會有多大的出息,但他如果交有俱足智慧的善友,那他所成辦的事也會馬到成功,毫無阻礙。
相傳,很久以前,烏龜、喜鵲、狐狸“八拜結義”成為莫逆之交。三個好兄弟時常聚會,有福共用,有難同當,幸福地生活著。一日,烏龜不幸被人逮住了,這下可急壞了牠的兩個好朋友。狐狸和喜鵲急中生智,交頭耳語一陣,狐狸便躺在路旁裝死,而喜鵲則於空中盤旋,似乎在尋找獵物,看見狐狸“屍體”後便歡叫著降落其上,津津有味地“品嘗”狐狸肉。牠一邊用力地啃啄、撕咬,一邊拍打著翅膀嘰嘰喳喳地亂叫。那人見此情景想到狐皮的貴重,於是就放了手中的烏龜,興沖沖奔向狐屍。才到跟前,狐狸翻身遠去,喜鵲歡叫著展翅高翔,再回頭,烏龜也逃得沒影了。
旁生依靠具慧的善友也能成辦事情,何況屬於高等動物的人呢? 我們更應相交善友,互助互利。
委託應予所知事,不知之事莫強迫;
馬車不能水上行,舳艫不能陸上行。
委託別人辦事應當讓他從事所知道的,不知也不會的事千萬不要強迫。正如馬車不能在水上行走,而舳艫也不能在陸地上航行一樣。
與人共事或當領導,都要清楚地瞭解自己的朋友和眷屬各自的人格、能力、學問以及特長等,這樣在委託他們做事時才能合理地加以調遣。“人事管理”、“職業分配”等都須要掌握此中道理。有些人是事業型的,有的不是事業型,有學問的人往往會有脾氣,這就須要容忍,而啟用他的長處——學問,不計較他的短處。有組織能力的人就可以委任他管理一些事情;學問好、見解好,文章也寫得好就可讓他做秘書或是參謀;光有勞力而無其他特長的人也可令其以勞力創造價值……為具有某方面能力的人安排相宜的事項,他會欣然樂意且懷有足夠的興趣。如果符合上述之理,那他保證會把事情辦得圓滿漂亮。否則,對方要麼沒空、沒興趣,要麼對你要辦的事完全是外行,若強迫他做,結果祇能適得其反。
比如馬車,原本是在公路上行駛的交通工具。若硬要揚鞭摧馬下海游,那麼乘客與馬車都會像石頭一樣沈入大海。舳艫泛指船隻,它們祇能在水上航行,若將之牽往陸地,則會全身癱瘓,寸步難行。所以,我們讓人辦事應“量體裁衣”,根據實際情況實行。如一個人不懂電學,連開關都不知該怎樣安裝,又怎麼能讓他去組裝或維修電視機呢? 又比如某人連基礎的佛理都不懂卻讓他傳講《入菩薩行論》,講也講不出個子丑寅卯,那又何必逼公雞生蛋呢? 若某人既有傳承,又善講述,讓他升座講經必定有很好的效果。
結下深怨之恨敵,雖成和好莫密切;
如同高溫滾沸水,若遇火燄亦熄滅。
曾經結下過深仇大恨的怨敵,雖然與自己和好,但也不能過分密切地交往。如同翻滾的高溫沸水,若遇到火燄也會使之熄滅。
往昔曾與自己結下深仇大恨的人,如殺父之仇、亡國之恨等方面的仇敵,隨著時間流逝,由種種因緣致使彼此之間成為朋友之時,仍然不能完全信任對方,尤其不能與他商議極為機密之事
。歷史上被推翻的王朝,其國君的子嗣皆會隱姓埋名,臥薪嘗膽苦待復國的良機。世間人總以為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此仇不報,亡父在九泉之下也難以瞑目;不報仇雪恨者往往還會被世間人視為懦夫,辱罵其不配為人之子,亦是大逆不肖之人。因此這類人意志堅定,不為外緣所轉,無論對方怎樣善待也難改初衷。他們堅信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故而暫時假意和好是他們所慣用的一種手段。這樣的事例在歷史上層出不窮,前文我們也引述了多項事例。如烏鴉就曾裝出一副可憐相打入貓頭鷹內部,最後一舉殲滅了怨敵便是一個典型事例。常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所以凡事小心為好。
如同水與火,本是互不相容的剋星,水一潑到火上必定會使之熄滅。即使是用方便法將水溫升高,使之沸騰,那滾燙的開水與火在“熱”方面似有共同之處,若認為從此以後,二者可以和睦相處,互相交融,那就大錯特錯了。當知開水與火二者雖然有了表面上的相似之處,然其本性絲毫未變,矛盾是必然存在的。因此,開水一旦接觸火燄,便立即將火“殺死”。
若知羞恥忠厚者,雖是怨敵可信任;
非天投靠忠厚敵,彼亦拼命護非天。
若遇既知羞恥又忠厚真誠的人,雖是怨敵也值得信任。如非天在危難之時投靠了忠厚的怨敵,而此忠厚者也的確拼命保護了非天。
本論第四品講:「乃至具有羞恥時,爾時彼有勝德飾。」 這即說明知羞恥很重要,如果在此基礎上再加個“忠厚、誠摯”的美德,那麼這樣的人必定具有賢善的人品,完全可以當作信任的依靠處或朋友,就算他是自己的怨敵,我們對他親口所作的許諾也完全可以深信不疑。所以交友須找真誠忠厚之人,要求別人怎樣,自己也當如是奉行。做人如果沒有一點真誠的念頭,便是一個華而不實的人,做任何事都不會成功。
曾經非天阿修羅王率兵與天王格德嘎作戰,戰爭歷時千萬年之久,最終非天天王敗下陣來,死於格德嘎之手。羣龍無首的非天眷屬子民走投無路,淒楚悲泣,恐遭天王次第殘殺,於是投靠了他們的怨敵——天王格德嘎的親舅舅,那是一個知羞恥而又慈善、忠厚、真誠的天人。他聽完非天們的哭述,生起猛烈而難忍的大悲心,於是斬釘截鐵地立誓:「祇要我一息尚存,絕不會讓格德嘎傷害你們。」 天王格德嘎知道後滿腔忿懣,火速趕往舅舅的寢宮,厲聲威逼說:「舅舅! 您難道要與我作對不成? 他們可是我等天人的怨仇大敵,您若不交出來,我們勢不兩立,休怪我無禮。」 他舅舅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既然他們投靠了我,我就應該以慈悲心護持他們。」 天王格德嘎說:「難道不怕我連你一塊兒殺死嗎?」 他舅舅說:「雖死無憾!」 格德嘎一躍而起,舉劍殺死了自己的親舅舅,然後將非天眷眾一一處死。這位忠厚的天人——天王格德嘎的親舅舅初時冒著生命危險,救護了他的怨敵,後來又以生命圓滿了自己的承諾。
雖說自己無劣心,亦勿輕信所有眾;
野獸恆時心雖善,彼等猛獸當為食。
雖說自己沒有產生卑劣的心,但也不能輕信所有的人。食植物性的野獸雖然恆時心善,卻也被肉食性猛獸當作美餐。
劣心即是欺哄誆騙,損人害人以求私利不擇手段的心,若無此心則是賢良人品的特徵之一,但是不能認為祇要自心清淨就沒有外來的違緣。自心清淨祇能說明自己的修行不錯,而不能代表所有人的心都是如此,否則便有釋迦牟尼佛圓證佛果後,一切眾生都應成佛的情況。因此,處世修行一方面要保持清淨的善心,另一方面為了保護自己的生存權利與修行的順利,有必要多觀察別人的態度,警惕可能發生的障礙。
有些人沒得到任何證悟,卻好像對甚麼都不在乎一樣,以“祇要自己做得對,哪怕天翻地覆也與我無關”的態度處世。所以他們往往在瀟灑自在之時被當頭一棍敲得懵頭轉向,吃了虧還不知緣由,或被逼得走投無路,欲哭無淚,或是在蒙受損失之後,心不堪忍而破口大罵,甚至拳腳相加,事前的那套處世哲理也不知忘到哪裏去了。
比如獐子、鹿子、兔子等終生以水草維生的動物,牠們心性良善,行為調柔、寂靜,也從來不曾生起要傷害甚至吃掉其他眾生的惡念。儘管如此,牠們仍擺脫不了虎、獅、豹、狼等食肉猛獸的殘害。在弱肉強食的生物圈中,食植物性動物自從來到世間後,其生命每天都要遭到猛獸的威脅。因此牠們在吃草喝水乃至休息,每時每刻都會提高警惕,絕不放鬆。同樣的道理,人在世間也應小心謹慎地對待一切人或事,切不可隨意輕信惡劣之徒,而應培養自己察人斷事之敏銳的觀察能力,並於心中樹立起堅定的正知正見。
倘若愚者入邪道,了知愚者即可足;
倘若智者入邪道,則應觀察其原因。
如果愚笨的人走上邪道,了知彼為愚者就可以了。假如智者進入邪惡之途,那麼應該觀察追究是甚麼原因所致。
五濁惡世因眾生的業力所至,外道宗派風起雲湧,邪師說法量如恆河沙數,花言巧語迎合世人愚癡顛倒的妄心而顯得異常興盛。一些愚癡少慧的人走上邪路,皈依外道本師,做種種非法之事,大多以折磨形體為代價,採用針刺、火焚、裸形等苦行,追求精神超越,損人又不利己。智者觀之不忍再睹,而愚者卻夜郎自大,認為是亙古少有的壯舉。他們處心積慮地變化種種花樣損害自己和他人。由此便了知他們本是愚者,不能辨別是非正邪,這也是一種自然規律,皆因各自業力所牽身不由己,尚屬正常現象。
倘若一位知書識理、懂因果具正見的智者進入邪道,那其中就大有文章。普通人未經觀察,大多會將之視為異端不正常的表現。但智者對於善惡正邪有超常的識別能力,不輕易做一件事,一旦做了,其中肯定有原因。暫時用學氣功的例子來作分析。一個愚者學了氣功不足為奇,若發現一個智者也開始學的話,那就有以下幾種可能:一、此智者因業力顯現,或因著魔而喪失了識別正邪的能力;二、此智者徒有其名,而無其實,是個偽智者;三、此氣功是假名而已,雖然被稱作外道,但實屬內道修法,曾經也有高僧大德以氣功之名弘揚佛法,所宣講的都是皈依、發心、頂禮、懺悔等“功法”;四、此智者具高深的證悟及深切的悲心,為調化那些執迷不悟之人,喬裝打扮,深入“敵營”伺機調伏。往昔聖者法稱菩薩也曾假扮外道,“竊聽”彼之機密訣竅後,大破其宗,顯揚正理,即是一例。
所以,在看見智者入邪道之時,首先不能輕易誹謗,而應多方面觀察,待搞清來龍去脈之後再下定論不遲。如烏鴉食毒與孔雀食毒,因其本身素質不同,當然不可相提並論。
學者善於用財物,即使不賜亦不奪;
耗財之境雖不奪,亦以借貸等毀財。
有學的智者很會使用財物,即使別人不賜予,也絕不會以暴力劫奪不義之財,而他的衣食資財卻也圓具無缺。於耗財之境,雖然無人掠奪,但其財產也會以借貸等方式損毀。
有學問又有福報的人深信因果,懂得合理運用財物,一方面儘量節儉,另一方面絕不慳吝,盡己所能上供下施。這類人正直無私,從不貪求非法的財食,長時安住於知足少欲的快樂之中。依靠知足少欲的惜福和慷慨大方的布施增福,學者下世必定會轉生到快樂富足之地。而且今生所享有的一切福樂也是前世行善的果報,若前世未曾以非法手段搶奪別人的財產,無此惡緣,就根本不用擔心財產會被別人奪走。一個人無論有多大的福報,若不懂得培福和惜福,那麼很快就會被損耗殆盡。律宗大德弘一法師對勤儉尤為提倡,他本出身富貴之家,為僧後將粗茶淡飯視作佳餚美味,就連別人遺棄的破傘、破鞋也要拾回,告言:「縫縫補補還能用。」 身為帝王福報算夠大的了,但漢文帝卻是一位以樸儉節省出名的君主,據說他一件袍子穿了一、二十年還補起來穿,後來景帝、武帝時代的經濟之所以繁榮,亦是他打下的基礎。
相反,那些不知合理使用財產者則是愚笨無學之人。他們貪執財物,對外慳吝過度,捨不得上供下施積累資糧,對己則肆意揮霍,如是福報殆盡必墮惡趣,即使有幸能轉得人身,也會生於福報淺薄的耗財之境。業力所感,雖然別人並沒有搶奪他們的財產,但他們卻以借貸或更多莫名奇妙的方式銷之用盡,自己在飢寒交迫中苦苦掙扎。1990年,法王一行前往印度朝聖,在那裏與尼泊爾交界處遇到許多極其貧窮的人,上師憐憫之心油然而生,聖僧們盡己所帶之精美食品作布施。奈何施者有限而求施者無數,少數一些受施者得到食品不禁喜形於色,高高舉過頭頂,未待與家人共用卻被其他難民輾轉相乞,傾刻間他們依然飢寒如故。嗟呼! 此為餓鬼的世界抑或是耗財之境?
自己雖知一切事,亦尚需與人協商;
誰者不願人協議,此人自引自悔恨。
雖然自己見多識廣,了知天下一切事,但也需要與別人協商。誰人若不願與他人商量,那麼這個人正是自己在為自己引生悔恨。
此處所說的“知一切事”實際上祇是一種假設而已,世間中人,一個未斷除煩惱的凡夫俗子,豈可大言不慚地自稱“知一切事”。即使是一切智智的佛陀或是已證得佛位的全知上師們,在入世教化眾生時應機施教,顯現上遇事也要與弟子或智者們商量。比如法王如意寶是舉世矚目的大成就者,堪為濁時真佛、人天眼目、三界導師。按理說他老人家可獨行獨斷,無論議決何事眾弟子都應依教奉行,然而對僧眾的每一件大小事情,法王都要召集眾多堪布活佛進行商議,衡量利弊以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得出結論後才實行。聖人尚且如此,何況我等凡夫?
人的智慧有限,所知更是有限,若不自量力行事,勢必會引來過患。不懂的應向他人詢問,懂的也需要與人商議,因為你所知道的並非全面,懂的也不一定真懂。紙上談兵大有人在,落到實處經驗之談更為重要。一些知識分子自恃有文化而將自己高高掛起,不肯低頭與人商議討教,處理事情主觀片面,還理直氣壯地說有理可依,有據可查。他們的知識大都是從書本和報刊資料中看來的。孰不知自己奉為權威的資料不一定可靠,就算是可靠的,能以文字表現出來的還是有限。所以任何人在辦事的過程中都要養成與智者一起商議的良好習慣。本頌之義前文也幾度提及,做任何事情,成功固然是好,若失敗,很多麻煩就會落到自己頭上來。自以為是的人如果不願意與人商議,就可以推知他是在自引悔恨進門。為此作者警告驕傲自滿的愚者:到時候可不要罵自己笨蛋,打自己的腦袋喲!
設使協商險怖事,再親亦莫過三者;
如修起屍有惡伴,首先食掉修者也。
假設與人協商比較危險或恐怖的事情,再親密的人也不能超過三人。比如修起屍的人若啟用惡伴,那麼他就會先被吃掉。
險怖事指風險大、令人感到恐怖的事情,此類事如果成功將利益無邊;設若失敗則可能導致身敗名裂、坐牢殺頭等後果。因此在商議之時,即使再親再信任的人也不能超出三個,兩個是最佳人數,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危險,稍有不當就可能闖下大禍。三國時期,曹操軟禁漢獻帝“脅天子以令諸侯”。為復國大計,漢獻帝巧設方便傳出“衣帶詔”,令諸侯密殺曹操。西涼太守馬騰卻將此機密險怖之事泄露給自己寵愛的小妾。而他自以為親密可信的小妾卻與別人有姦情,為了邀功請賞,姦夫淫婦便將密詔積極主動地匯報給了曹操。因此漢獻帝、馬騰等人被殺,復國大計宣告徹底失敗。
印度流傳著一種起屍修法,要求為:一比丘主修,一沙彌助修,絕不能有第三者參與。首先找一具完整的鮮屍,將其安置於一間寂靜的密室,然後唸誦修法儀軌起修。到達一定的時候,死屍有動靜,它做的第一件事為迅速伸縮一次舌頭。如果助修者是一個非常優秀的沙彌,他會揮劍砍斷它的舌頭,屍體全身立即會變為黃金,舌頭則變為寶劍,若人執持此劍就能任運飛行。此修亦是八大共同成就中的寶劍成就法。假如沙彌見屍體活動而心虛膽怯,未能及時砍斷它伸出的舌頭,那麼良機一失,等舌頭縮回以後,屍體就會起來,銳不可擋,它首先會吃掉比丘,然後沙彌,繼而附近的人,何其恐怖! 膽小的沙彌即為惡伴,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百無一用。
相傳西藏所建的桑耶寺也與起屍法有些關係。以前印度有位比丘偕一沙彌修起屍法,當舌頭被砍斷變為寶劍時,沙彌搶先抓起寶劍騰空而起,自由飛翔。下面的比丘大喊:「寶劍是我的,金屍才屬於你(按規定,寶劍屬比丘,沙彌助修得金屍)。」 沙彌答言:「我會還你的,我先到須彌山頂玩一玩……」 沙彌到達山王之巔,四大部洲盡收眼底,就連蓮師所居住的剎土——銅色吉祥山也歷歷在目。返回本處,他詳細地將所見描繪為圖,且以所得黃金按所繪圖形修建了一座寺廟,稱之為“正行寺”。後來大堪布靜命菩薩來西藏建造寺院,桑耶寺即是以該寺為模型而建造的。
了知取捨平等施,溫和可親尊重人;
無所畏懼不唐捐,誰人具此得諸地。
了知善惡取捨,平等地作布施,態度和藹可親且尊重別人,遇事無所畏懼,不浪費財產,誰人 若俱足這些功德就會得到共不共之一切悉地。
此頌所宣講的六種功德,在前面幾品都做過詳盡的論述,為了使大家便於記憶修持,又不厭其煩地將之匯於一處,略記如下:
了知取捨:懂因果者,明辨善惡、是非、真偽,了知甚麼當捨甚麼該取。如佛所教導的那樣,於十善法應取,勵力奉行,於十不善之法應捨,精進持守誓死不犯。
平等施:即不偏執自方亦不薄待他方,視一切眾生如己生身父母,公正、平等地布施一切眾生。布施資財令眾生免除飢寒諸難;布施無畏令眾生遣除恐懼;布施聖法令眾生了知法界真如,早越苦海,登涅槃山。總之對一切眾生普皆饒益。
溫和可親:對眾生慈眉善目,修諸安忍,絕不顯露嗔怒厭惡等醜惡姿態,時時令眾生生歡喜,樂於親近。
尊重人:常以謙恭之心處於最極卑微地,視一切眾生為如來,縱然自己具諸功德、智慧,但仍常觀己過,思他之長處,以此折服慢心,待人接物不分老幼尊卑,長老小僧、高官乞丐,均平等尊重不起分別。
無所畏怖:性格堅強,不為艱難險阻所困,尤其是行善修法,勇往直前,精進不懈。
不唐捐:惜福、惜勞。對財產勤儉節約,不浪費毫釐;珍惜生命,不浪費時間,善於統籌。世人常言“時間是金錢”,又言“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足見時間的珍貴,故不能虛耗人生,亦不能浪費精力……
“悉地”即內道修行人精進修持所獲得的果位,如菩薩的歡喜地、無垢地、發光地、燄慧地等十地。若人圓滿俱足上述六種功德,那麼他在很快的時間內就能得到所欲的一切悉地。
設使敵人來投靠,亦應供養並讚美;
傳說烏鴉依老鼠,次後獲得安樂也。
假若怨敵來投靠自己,也應該對他們做供養並予以讚美,據傳烏鴉依靠老鼠而多次獲得安樂。
一些惡劣的人有時也會悔惡向善,當他們良心受到譴責發誓重新做人痛改前非時,定會一心一意地投歸正義和賢善的大德,真誠而無偽詐。就算對方是自己的怨敵,也應大方地接受他、恭敬他,同時讚美他的行為。如一些暴惡的世間魔眾時常損害有情,且百般障礙弘法利生的事業,若得大成就的瑜珈士將之降伏,他們也就心服口服地俯首聽令,發誓護持佛法,為此佛弟子們也會陳設供品供養他們,作偈頌讚美他們。
相傳很久以前,烏鴉與老鼠是冤深如海的怨敵,牠們互相殘害常常弄得兩敗俱傷。一次烏鴉找到老鼠,表示願意投降,從今以後恭敬老鼠、供養老鼠、惟老鼠之命是從。老鼠半信半疑,擔心是烏鴉所設的“陷阱”,後來見烏鴉於三寶前發誓、賭咒,情真意切,方才相信並攝受了牠。在以後的日子裏,烏鴉也信守著諾言。一次,眾烏鴉被網罟網住,求生心切,眾鳥合力高飛,連網帶走。後來老鼠憑著牠那銳利的牙齒,齧斷網繩,將苦苦掙扎的烏鴉“解放”出來,使之獲得自由和安樂。
借此喻事,觸類旁通,現今社會各行各業,各個團體、部門都應認真學習此論,懂得此中道理,處理事務自然是得心應手、平和吉祥。
交結劣友聞劣論,持執邪見作劣事;
此等智者不應行,若行即是愚者也。
交結惡劣的朋友,聞受卑劣的言論,持執邪見造種種壞事,此等諸事智者都不應該行持,假若去行持那就成為愚者了。
本頌又從四個方面作比較,進一步闡明了智者和愚者的差別,今略述如下:
一、交結劣友:前文多處明示,交友須交賢善、正直、忠義、真誠之士,而應遠離兇猛、諂媚、虛偽、狡詐、狠毒的劣友。因為劣友祇能使自己增上惡業煩惱,退失正法功德,百害而無一利。古人言:「朋友是一面明鏡。」 朋友的賢劣也可反映出自己品格修養的高低。那些直言不諱敢於指責自己過失的朋友更為可貴,陳毅將軍曾說過:「難得是諍友,當面敢批評;有時不能忍,猝然發雷霆,繼思不太妥,道歉親上門;於是又合作,相諒心氣平。」 是故善友可交接,劣友應遠離。
二、聞劣論:即聽聞閱讀、收看一些增上煩惱的惡劣言論,如助長貪心的世間言情類,激起嗔心的武打、戰爭類,增上癡心的外道觀點等。無論電視、收音機還是報刊、雜誌,其罪惡的內容祇能使自己生起惡劣的分別心。凡夫在惡劣的習氣方面本來就有堅實的基礎,再依靠這些劣論“深造”一番,從頭到尾便很難有解脫的機會了。就算是有一定修持的行人若依此等劣論亦會減弱對正法的信心以及善業功德。尤其是正處於廣泛收集知識階段的青少年,更應保護他們,使之不受劣論毒害。喜歡看書雖是好事,但必須正確取捨,曾有許多愛學習的聰明人,自從遇上劣論,便適得其反,直墮惡趣。
三、執持邪見:邪見有常見與斷見之分,其中最普遍也最厲害的當屬無因果見、謗無解脫、言三寶無加持或對上師起邪見、興誹謗等。凡是執持邪見的人若非迷途知返,樹立正知正見,精進懺悔,死後祇能到地獄去長住,受種種難以忍耐的痛苦。
四、作劣事:以身口造作之惡業,如殺生、偷盜、邪淫、妄語等罪業,或違背佛所制定的清規戒律——佛制罪,此等不管是從世俗因果的角度,還是解脫成就的角度來看,都屬於“劣事”。
智者具有殊勝的取捨能力,了知應作不應作之事,正確取捨後誓死亦不涉足惡劣諸事。愚笨的人不明善惡因果而造作惡業尚可理解,而明辯是非之人造作諸惡業則實在令人費解,這樣的人無論多麼聰明能幹也不可能被人尊為“智者”。
若善觀察而行動,此事怎能成失敗?
智者睜眼行大道,怎能墮入深淵中?
若人仔細觀察分析以後才採取行動,那麼他所做的事情怎麼會遭到失敗呢? 智者睜著眼睛在大路上行走,又怎麼會墮落到深淵之中呢?
凡事經過觀察,三思而後行者,一定是位足智而謹慎的人。所謂謹慎不可流於小器,這點修養值得注意。某人若能謹慎處世,即能得人信任,在人與人之間,人與社會之間,一切都言而有信。因為他做事前都有周密的思考,行事中認真仔細故少有失敗,即使有失敗的事例,也祇佔
很少的比重。而且他自己已盡了最大努力故不後悔,別人也不會埋怨,因了知他的為人,亦知做事的艱辛。這即是謹慎的好處。但謹慎不等於拘謹,有人錯將拘謹當作謹慎,故而變得小器。謹慎在歷史上有個榜樣,那就是中國人最崇拜的人物之一的諸葛亮,如世間所流傳的“諸葛一生惟謹慎,呂端大事不糊塗”。
作為一個君主,在用人處事之前作觀察尤其重要。就算是一個七品芝麻官,在審案之時皆不能聽片面之詞。要想做上益於國,下利於民的清官,在處理事情時最好是微服私訪,詳細地調查,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待掌握可靠的證據時方下判決。否則便會迫使百姓屈打成招,冤案如山難以昭雪。所以為官者做得好能造善業功德,做得不好則造惡業入三途。
好比俱足智慧的人,擁有一雙雪亮的眼睛,視力絕佳。每次出門,他睜大眼睛走在平坦安全的大道中,這樣的人怎麼會掉入深淵中去呢? 絕不可能! 因為他有眼睛能觀察,有智慧辨析取捨。如果他走到大道的盡頭,腳下祇有險路,而且非走不可,此時他有可能掉進深淵,但那祇能是業力所致。假若如此謹慎的智者也失了足,那麼盲人以及神智不清或盡走羊腸小徑的人,即使業力不現前,每天也可能要失足七、八次才應理吧! 同樣的道理,修行人於修行的道路上更應睜開慧眼仔細觀察,謹慎地行持,切莫忽視因果、違越淨戒而失足於罪惡的深淵。
既能利己又利他,學習知識智者相;
有些知識如射者,一旦精通家族毀。
學習那些既能利益自己,同時又能利益別人的知識,如是之人則具有智者的標誌。而有些知識卻像射手一樣,一旦精通就會毀滅家族。
一位名人說過:「祇有知識……才能構成巨大財富的泉源,既使土地獲得豐收,又使文化繁榮昌盛,愚昧從來沒有給人帶來幸福,幸福的根源在於知識;知識會使精神和物質磽薄的原野變成肥沃的土地,每年它們的產品將以十倍的增長率,給我們帶來財富。」 所以有智之士皆以學習知識為人生樂事,他們精勤地攀登知識的山峰,攀得越高,眼前展現的景色就越壯闊。但是知識有多種,有的既能利己又能利人,如佛學知識;有的非但不能有利於自他,反而有害於自他,如世間殺生害命的知識,以及外道邪師所宣揚的知識……學習賢善的知識方為真智者,學習邪惡的知識則為愚者無疑。就《入行論》、《寶性論》之類的佛學論典來說,於此等論中隨便取用一句,或自享用或傳授於他並令之行持,都足以將自他的今生後世安置於安樂幸福中。
學習某些惡知邪識的後果卻恰恰與福樂相反,猶如練習射箭的人一樣,一旦藝成出師,最終等候他的,很可能就是家毀人亡的悲慘結局。從前有一個人,身強力壯,學得一身好武藝,可惜沒有智慧而成為官家處治死囚的劊子手。一日,他於刑場上砍殺幾個人後,提著帶血的刀回到家中,疲憊不堪。妻子見狀問道:「你是怎樣殺人的?」 他默不作聲,妻子不死心又連問三次,他有些惱怒狠狠地說:「妳跪下,我殺給妳看。」 說完揮刀一砍結束了妻子的性命。看著滾落到牆邊的人頭,心下大驚:「糟了,我怎麼把妻子給殺了? 人命關天,肯定要吃官司。」 於是連夜出逃,匆忙中遇到本地一位愛替別人出餿主意的老秀才。老者問明緣由,一把拽住他:「算你走運遇到了我,你不用逃跑,祇要花些銀両我就能替你逢凶化吉。」 劊子手一聽,忙從懷中取出碎銀。貪婪成性的老秀才見錢眼開,接過銀子裝入自己腰包,湊近大漢一陣耳語:「你且回家,在門口攔截一位過路的行人,告訴他前面有土匪搶劫,留他在你家過夜,一進門便砍下他的頭,如是一男一女兩顆人頭你就可以告他們通姦……」 大漢一聽歡喜不已,急步回家,等候“替死鬼”。等了幾個小時不見一人,便有些沈不住氣了,正欲出逃,突然看見遠處緩緩走來一位青年男子,他主動迎上去,熱情地說:「公子,實不相瞞,前面不遠處匪徒打劫,出了人命案,凶多吉少,不如暫住我家,待明日再作打算。」 年青人一聽,感動得點頭如雞啄米。才一進屋,大漢揮刀結束了他的命。
再說老秀才雖得了銀両,又怕大漢失手連累自己,於是急匆匆地趕去看個究竟。此時大漢已用布將兩顆人頭包紮妥當,見老秀才來又重新解開。老者一見悲從中來,哭天搶地地捧起青年的頭:「我的兒啊! 是我害死了你啊!」 以上大漢所學的武藝以及老秀才的聰明學問,絲毫不為眾生造福利,卻是殘害眾生,損人不利己的罪惡勾當。現今社會,某些尖端的科學教給人們使用武器的知識,以及互相打擊殘害的方法。人們掌握了製造和使用原子彈等武器的知識,對誰有害,又對誰有利呢? 許多外道知識,除了將眾生引往黑暗、愚癡、貪嗔之境外,別無作用。這類知識,有不如無,不學勝於學,更不能將其精通。
自己若欲得高位,則當惟有利他眾;
如同修飾容貌者,首先豈非擦鏡子。
自己如果想得到高尚的地位,那麼就應當專門利益他眾。如同修飾容貌的人,首先難道不是應該擦拭鏡子嗎?
世人常言:「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人是一種自私心極強的動物,凡事都為自己的利益作考慮,祇要能達到目的便不擇手段。在此,作者從佛法的角度提出了切實可靠的利益自己的殊勝訣竅,那即是:自己若想得到高尚的地位,就應捨棄自私自利的心,一心一意地利益他眾,其結果卻是究竟的利益自己。為甚麼呢? 這是亙古不變的因果規律所決定的。有些品格高尚的總統、國王就深知此理,他們本著“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精神忘我地工作,最終得到了人民的愛戴與擁護,從而使自己的地位更加穩固。比如歷史上有些貧民身分出生的帝王,當初他們為拯救苦難的百姓於水火之中而發動農民起義,南征北戰,殺貪官污吏,誅土豪劣紳,懲惡濟貧。他們愛民勝過愛己,故而深得民心,當上了一國之君。有些官員即使內心生不起利益眾生的發心,也要在實際行動上給人們一種慈悲利眾的形相,如是也能保存官位。最可惡的是那些上臺後就隨心所欲,大肆收刮民脂民膏的貪官,他們仗勢欺人,胡作非為,搞得民不聊生,怨聲載道。人民非但不會恭敬、扶持他們,反而會想方設法地推翻他們腐敗的政權。
如同愛打扮的人,為了把自己的容貌裝飾得更美麗,他們須要借助鏡子反映自己的臉面。因此他們會精勤地擦拭鏡子,使之淨潔無污。表面看來擦鏡子是利“他”,照鏡子才是“利己”,但若不將蒙在鏡上的灰塵擦淨,自己又怎麼能對照明鏡修飾臉面,達到“自利”的效果呢? 其實,將自己身邊的人借來反觀自身,如李世民所言:「以人為鏡,可以知得失。」 所以智者應真誠和善地對待一切人。
若欲降伏諸對方,則自竭力學本領;
猶如欲殺怨敵者,先自竭力造兵器。
若想降伏對方強手,就應該竭盡全力去學習本領。猶如欲殺害怨敵的人,他自己就該竭力製造兵器。
要想降伏自己的對手,如學識高於己,能力高於己或身體比自己強壯的人,自己就該努力學習各種本領,從提高自身素質出發。投機取巧是不可能戰勝對方的。比如兩個人打架,體虛力弱的人若僅僅發一個嗔心,便像犛牛一樣橫衝直撞是不可能打敗身強力壯且有功夫的對手。弱者應忍辱負重,依靠善巧方法,努力學習知識,增上功德,去除惡行,如是自己的名聲自然會遠播,並且能得到崇高的地位和勢力,這樣對手就祇能甘拜下風;者或是鍛練身體,拜師學藝,等自己俱足功力,武藝超羣之時,要戰勝昔日的對手也就不在話下了。
對於不共戴天的怨敵,若欲將其誅滅,不能赤手空拳冒冒失失地前去,否則不僅事情敗落,自己也可能反被敵人殺害。所以磨刀不誤砍柴工,自己應花時間精力製造一些能戰勝對方的有利武器。現在有些國家在與敵國作戰之前,首先就大量地製造武器,自己沒有能力製造就乾脆不惜重金從國外進口。同樣的道理,修行人若欲戰勝天魔、死魔、五蘊魔等,迅速成就佛的果位,就應“打製”忍辱、精進等各式堅固的鎧甲,最為關鍵的還是“武器”,即文殊菩薩的寶劍——證悟一切諸法本性的智慧。
狡者之語有摻假,誠者對此須觀察;
誘後自稱真誠者,如是自誇有何益?
狡猾的人說話溫順悅耳,往往會摻雜虛假的東西,誠實的人對他們須要仔細觀察,被人誘騙後卻稱自己是真誠的人,這樣自誇有甚麼樣的好處呢?
有的人會吹、會捧,講仁講義比任何人講得都好,卻不腳踏實地。偏偏世人多喜別人阿諛奉承,對於鮮豔奪目的“高帽子”是來者不拒,多多益善。人若能真正修養到戴高帽子感覺不舒服,而人家罵我也和平常一樣,那才是真誠的智者,這樣的人一般不會上當受騙。有經驗的人大都能體會到,身居高位,在上面作指揮時,手下人惟惟諾諾,親密地依偎在你的左右“巧言令色”,這時你也許覺得那種味道很好,但是這中間的許多陷阱、迷魂藥就必須警惕,切不可中了狡者的奸計。若人自命清高,說自己素來不求名,也不求利,祇講學問,那時必然也會有人投其所好,來跟你談學問,狡者也擅於拿學問當作坑蒙拐騙的工具。
八十年代末期,一位剛畢業等待分配工作的女大學生,歸心似箭,匆匆登上了回家的列車。她坐在車上隔窗遠眺,對未來充滿著憧憬,臉上不時浮現出幸福的微笑。途中,一位衣著樸素的婦女懷抱一位不滿周歲的嬰兒擠上火車,坐在大學生身旁的空位上。互相對視一笑,婦女的話匣子就打開了:「姑娘,妳真像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一定有很高的學問,準是研究生、博士之類的。
」 「不,我剛大學畢業。 」 「不管怎樣,總是令人羡慕的,其實我從小就有上大學的心願,可惜家裏窮,祇唸過幾天書,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想想真可憐。後來做小本生意算賺了些錢,別人勸我辦公司,我都不敢,沒文化又沒智慧就怕上當受騙……唉! 姑娘,我在C城有筆生意,妳能否花點時間幫我簽訂一個合同,妳的費用我全包了。妳若有意經商,我願與妳合夥,我出錢,妳出智慧,我倆一定能成功。」 大學生一聽,暗自慶幸:「我的命真好。」她也不加思索便欣然應諾。列車行駛一半的路程於C城換車頭,她倆下車了,婦女打了個電話,然後對姑娘說:「一路辛勞,先去我姨媽家休息。」 乘坐公共汽車她們到達城郊一座村莊,跨入高牆內院,主人熱情地將她們迎進屋。一個中年男子交給婦女一包東西,互相交談了幾句之後,婦女對姑娘說:「別客氣,就像在妳自己家一樣。表哥說我姨媽身患惡疾,臥床不起,我先帶孩子去看她,妳在這休息,我一會兒就回來。」 可是這一等就是幾年,原來婦女是個人販子,已將姑娘賣給人家當老婆了。後來大學生逃了出去,向人們講述了自己的悲慘遭遇。
如果最初沒作觀察,在上當受騙、蒙受損失的時候,若還自稱:「我是誠實的人,我嫉惡如仇,不懂也不願搞騙人的把戲……」 這樣於己於他,於解決處理事情又有甚麼作用呢? 事前謹慎遠比事敗後作無力的辯駁強多了。
昔日褒文中宣說:狡者之前須狡詐;
直者之前須真誠,動者之前須堅固。
古人在褒文中是這樣宣說的:對待狡詐的人要狡猾;對正直的人須要真誠;在動搖的人面前須要堅定穩固。
“褒文”相當於現今的獎狀。以前藏王松贊干布為手下得力的大臣寫了六種褒文,其中幾條如下:
狡者之前須狡詐:狡者心術不正,貪圖私利,常以騙人為樂,以欺蒙拐騙為業。在這樣的人面前,自己不要老老實實地問甚麼答甚麼,對他們不需要待以真誠,機智狡猾一點反倒好。比如一些人說:「啊,上師,我和您的緣分很深,您經常在夢中給我灌頂傳法。」 上師也可以說:「對! 對! 我們的緣分確實不錯,我昨晚好像也夢到了你,這不今天你就來了……」 對待狡者就需要這樣的方式。
直者之前須真誠:一個真誠正直、老實忠厚的人所作所為從不虛弄作假,正如克雷洛夫所言:「真正的偉人常常是平凡的,他們的行為既不做作,也不虛飾。」 與這樣的人交往共事,他們會一心一意地跟你談話,所以自己也應當真心誠意地對待他,說實話做實事。古語云:「以實待人,非惟益人,惟己尤大。」 在正直的人面前有問不答或答非所問,耍小聰明、繞彎子就算不得智者。
動者之前須堅固:前面對待狡者和真誠的人都是採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態度,但對待動者卻不能一概而論。所謂動者,是指人格飄搖不定,極易隨外境轉變的那種人。別人說某上師好,他也說好;別人說某處妙,他也隨聲附和妙;今天皈依佛門,明天可能會去學外道。在這樣的人面前就更須要表現穩重,若盲目跟隨他們的言行,一日多變,祇能是浪費時間精力而已。穩重在任何時候都是成事和積累資糧的基礎,如麥彭仁波切所言:「如大地中不動搖,金剛鐵圍須彌山,君主穩重不越規,地上諸士中最勝。不為惡友波濤動,不隨分別驟風飄,較此穩固之山王,無心之峰更殊勝。」
智者恆時對怨敵,亦應和藹如親友;
雖然不能得和解,定是息怨之良藥。
智者對待一切怨敵,恆時應如親友一樣和藹地承侍。雖然不能與他和解,但必定是一種平息雙方怨恨的良藥。
深信因果,了知佛法真義的智者,以大慈悲心的驅動,視一切眾生如父母,怨親平等,所以他們對待自己的怨敵或人民的公敵都會像對待自之親友一樣和藹,且能以種種善巧方便息滅怨仇。此頌之義,前文已講過許多理由和好處,這裏作者又補充道:雖然這樣做不一定馬上與對方化敵為友,但至少可以控制住矛盾的繼續惡化,對熄滅現有的仇恨火燄來說確實是一劑絕佳的清涼藥。
正如佛陀教化鬼子母的故事一樣。鬼子母是老鬼神王般迦的妻子,她有一萬個兒子,個個身強體壯,力大無比。最小的一個兒子名叫“嬪伽羅”,聰明活潑,深得鬼子母的寵愛。但鬼子母稟性兇殘,脾氣狠暴,常捉食人間的小孩,活生生地食用。四面八方的百姓連連失子,實在受不了這種痛苦,紛紛向佛陀求救。了知事情的起因後,佛陀就以神通把嬪伽羅抓來,扣在缽下。鬼子母不見愛子,心急如焚,上天入地,到處尋找。她整整找了七天,期間茶飯不思,夜不成眠,涕淚漣漣,發了瘋似地四處亂竄,可是連孩子的影子也沒發現。後來聽說佛陀是大慈大悲的聖人,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於是往詣佛所,打聽愛子的下落。佛陀對焦急萬分的鬼子母說:「妳有一萬個兒子,才掉了一個就傷心難過地四處尋找。人間百姓有的祇有兩、三個兒子,甚至祇有一個獨子,將心比心,妳想想人家的心情是怎樣的?」 鬼子母慚愧地說:「我錯了,若能找回嬪伽羅,我發誓,從今以後再也不吃別人的孩子。」 於是佛陀掀起缽,把嬪伽羅交還給了鬼子母。經過這番變故,鬼子母改邪歸正,於佛前受了三皈五戒。佛陀即是以和藹方式平息了鬼子母和百姓的怨仇,使雙方都過上了幸福安樂的生活。
若說惡言劣語者,此世不會成自願;
心中雖想為私利,言說亦應合世眾。
如果常說惡言劣語傷害他人,則此人今世不會圓滿成辦自己的所願。心中雖然祇想一己私利,但在講話的時候也要注意儘量適合世人的心理。
無垢光尊者曾說,在末法時代說惡語會傷害他人的心,所以修行人恆時應說溫和的語言。此處 惡言劣語可以解釋為粗語,包括離間語、妄語、惡語、綺語及一切傷害他人的話語。《俱舍論》中云:「凡不悅耳之言辭皆為粗語,彼乃引生仇恨之因。」 一般人一旦聽到某人以惡語對待自己,便會隨各自的能力進行反擊,至少也要在心中記恨良久。如是之故,經常說粗語的人,即生必定會遭受各種違緣而無法成辦自己心中的欲願。即使想成辦私利,在語言上也應重視,言語溫和的人走到哪裏都是受歡迎的。《佛子行三十七頌》中云:「粗語傷害他人心,失壞佛子之行儀,故於他人所不悅,斷惡言是佛子行。」 作為一個修行人不管當面,還是背面,無論直接或間接,自說或唆使別人說,凡是三毒所滋生的惡劣言辭皆應斷除。故佛陀說法救渡迷情也是應機施教,隨順世間而行。宗喀巴大師在他所著的《入中論》講義中就引用了很多教證說明這個道理,在此恐繁不述。
可能是全民信教的原因,藏族人對內容不好的惡言粗語大都非常謹慎,尤其是出家人,除非上師有重大必要,出於調伏弟子的目的,一般人都羞於開口。對此,漢族人似乎比較“開放”,甚麼都敢說。通常幾個人在一起談天,說到自己過去如何的不清淨,或攻擊別人的短處便是眉飛色舞毫無羞愧之感,甚至沾沾自喜。其實說這些粗語對自己的修證全無助益,如果內心還對世間深懷眷戀,又何必出家修道呢? 佛陀曾說:「汝等沙門,為何剃髮?」 若不捨棄世間法,不如蓄髮留鬚做在家人好一點,也免損毀沙門的莊嚴形象。出家人如此,居士也同樣要注意,應儘量斷除不清淨而且可能染污和擾亂自己道心的粗語。
若對自他有利事,無論粗暴或溫和;
皆行善巧方便故,佛陀未說是諂誑。
如果對自己和他人都有利益的事情,無論是粗暴還是溫和方法都可以運用,因為行的都是善巧方便的作法,所以佛陀未說那是諂誑、狡猾。
祇要對眾生有利益,無論甚麼方式的言行都可以使用,對此菩薩戒中亦有開許。尤其作為一個上師,如果觀察到對弟子有利,不但可以呵斥責罵,即使予之拳打腳踢也沒有過失。一位大德曾說,上師罵你是猛咒的加持,上師打你是殊勝的灌頂。所以,祇要能利益眾生,有時溫和,有時憤怒,都屬於善巧方便,因為對眾生有利的緣故,佛陀也不會說這是虛偽的諂誑。
比如那洛巴依止諦洛巴尊者,當他圓滿大小不同的二十四次苦行後,一天,上師和顏悅色地對他說:「那洛巴,你去打點水來,我們生火燒茶。」 他受寵若驚,拿著水器到清淨水源處盛水回來。上師生好火,突然用左手抓住他的喉嚨厲聲說:「把頭伸過來。」 說完,右手揚起自己的鞋子狠命地打他的額頭,那洛巴驟然昏厥過去,失去了知覺。當他甦醒之時,上師諦洛巴心相續中的一切功德即如印模印製小泥像一樣,都在他的心相續中生起,此時上師和弟子的心意無二無別。
雖然調化眾生軟硬兼施皆為功德,但末法時代,眾生根機有別,在以粗暴方式作調伏時,有時是方便,有時也未必。若未把握好分寸,無有甚深的智慧去觀察,往往適得其反。所以要謹慎地行持,視具體情況而定。
最終有利之協議,智者暫苦亦履行;
學者衰老又遭苦,亦將知識傳後人。
智者雖然會受到暫時的痛苦,但對於終究有利於眾生的協議也要履行。見多識廣的學者即使衰老又遭受諸苦,也要將知識留傳給後人。
世間諸事不可能一帆風順,尤其是利益眾生的廣大善事,往往會遭到違緣,使承事者感受痛苦。但以殊勝的發心,絕處也能逢生,諸多困難也會迎刃而解。著名作家伏爾泰說過:「不經巨大的困難,不會有偉大的事業。」 列別捷夫也說過:「平靜的湖面練不出精悍的水手;安逸的環境,造不出時代的偉人。」 智者深知此理,認定某件事能成辦自他二利後,總是不厭其煩地協商探討。在具體操辦的過程中,無論遇到怎樣的違緣都不會動搖他的志向。
有些學者在實踐這個真理時,不顧年邁體弱,甚至在感受病痛的折磨之時,仍然堅持不斷地傳播知識。他們覺得自己暫時受點苦不要緊,祇要能將知識傳給後人,讓後人以此獲得安樂就是最大的欣慰。比如法王仁波切,自九零年始就不能看經文,處於半失明的狀態,而且身患常人不能相比的心臟病、風濕病等惡疾。但法王絲毫不顧惜自己的身體,為了弘法利生的偉大事業,他拖著年邁多病的身體,依靠答錄機,戴著耳機為四眾弟子傳法,至今已有十年的歷史,期間從未間斷。若是一般的人一、兩年不看經書,恐怕早將以前所學的知識忘光了。而法王傳法講經,不僅詮釋詞句之義,還不時引用中觀及大圓滿等顯密法要中的教證來作補充說明,這正是聖人的不可思議之處。再比如全知麥彭仁波切,他在五十歲的時候就患了嚴重的心臟病,卻本著“但願眾生得離苦,不為自己求安樂”的精神不間斷地為眾生授業解惑,並著述大量甚深精要的修法論著,直到六十六歲圓寂……。
著名史學家司馬遷,他本是宮中的藏書官吏,以此他博覽羣書,發心撰寫《史記》。凡書中有遺漏和殘缺不全者,他便上山下鄉深入百姓中間去採訪討教。就在他的巨著即將完工之時,不幸被國王發現,國王懼於將歷代帝王的醜事傳揚人間故將司馬遷治罪,並將他的《史記》毫無遺餘地焚毀,革掉官職,令其於死刑和宮刑中任選一種處罰方式。為了讓《史記》傳揚後世,司馬遷飲恨含悲選擇了宮刑(類似太監)。他僅憑記憶重寫《史記》,終於令這部光輝的巨著留芳於世。
設使受用過增者,則彼速會遭衰失;
如同池塘過滿水,或是沖堤或越水。
假若財富受用的增長超過了一定的極限,那麼這個人短期內就會遭到衰敗和損失。如同池塘的水過滿,或者水沖毀堤岸,或是水越岸溢出。
《戰國策˙秦策˙三》中有言:「日中則移,月滿則虧,物盛則衰。」 在事物發展過程中,頂峰的到來恰恰是衰落的開始。這個道理看似簡單,知之者甚多,但真能履理而行的人卻很少,所以由此而導致的悲劇也在不斷地上演著,後學之人不可不深戒。世人都認為事事順心,受用圓滿才是幸福,同時也為得到更多的財富付出了畢生的精力,然而人心沒有滿足的時候,貪婪的心永遠都在追求。
欲望滿盈的人都希望自己的受用越多越好,事業發達得越快越好,但自己的願望真的滿足了,後果卻不一定很好。現今有些國家發展得很快,財富亦在迅速地增長,正當人們陶醉沈迷之時,必將有智者發出警告:過分地貪圖受用,很快會遭到衰失。翻開歷史看看大德祖師們的授記,再聽聽專家們的追蹤調查,就會知道尊者的擔心並不是多餘的。比如號稱亞洲四小龍之一的南朝鮮,就曾遭到衰敗的衝擊,還有許多發達國家的經濟狀況急劇滑坡等等。對個人而言,過於追求物質享受,祇會為自身帶來不可收拾的嚴重後果。從前有一人無意中救了一龍太子的性命,太子感恩圖報,告訴恩人,讓他停放一小船到指定的地點,第二天將會收到滿滿一船海中珍寶以作報酬。得到財物後,那人喜不自禁,因來得容易便大肆揮霍,最後還用珍寶於宮中謀得一官職。資財漸盡,他又如法炮製,將小船停放在老地方,第二天果真又得一船珍寶。久之,龍王見此人太過貪婪,心中不喜,便下令不再給他珍寶。那人卻不知,仍橫行於宮中,且傲慢無禮,肆意炫耀。國王及眾臣追問其富有的原因,他也不作隱瞞。王言:「你今日再放出小船,待我親見方可足信,否則,你就犯了欺君之罪,而且你的珍寶來路不明,有可能是盜取宮中之寶,我將治你死罪。」 結果船隻一連停放幾日皆空空如也,國王大怒,奪其財產,取其性命。
這就像注入池塘的水一樣,若太滿,其結果有二:要麼決堤,推毀池塘;要麼池水漫堤而過,流失精華,祇積留些沈渣爛泥,此外不會有第三種可能。同樣,受用過分增多的後患亦是如此,所以抑制貪欲是很重要的。作為修行人更應節衣縮食,自求知足常樂的心境。
於某些人有利事,餘人不定有利益;
蒜頭治風雖有效,而對膽病卻成毒。
對某些人有利益的事情,對另外的人卻不一定有利益。比如蒜頭治療風寒之類的病雖然很有效,而對膽病來說卻有很大的毒性。
事物總是相對的,有美好就必然有醜陋來對比,有利益就必然有害處來相對。“金無足赤,人無完人”,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能絕對地好或壞。往往自己認為是好事,在別人看來也許正是危害。研究歷史的人知道,幾乎沒有一個人不是隨時隨地受利害關係左右的,包括人與人之間的來往,國與國之外交。對某種人有利的事,其他人身上就不一定會有利。比如無上密法,對俱足信心、戒律清淨而且精進努力的人而言,是即生成佛的殊勝妙法,確實能速得加持。然而
對於缺乏正信,不信因果,福慧淺薄之人也會因修學密法而墮入金剛地獄。密法之所以稱之為密,原因也在於此。
不僅密宗,顯宗亦是如此。以前龍樹菩薩入世,大弘般若空性之法。當時上根利智之人依中觀正見破除實執分別而證悟法性真如的不計其數;而某些小乘行者卻大加排斥,否認其為佛陀正法,誹謗龍樹菩薩是魔的化身,大肆詆譭般若妙法,因此造業墮入地獄的人也為數不少,就連當地的牧人也附和著說:「世親菩薩弘揚的法是甘露,人人享用人人有利,而龍樹所傳的法卻如毒藥。」
世間諸事,當一件事獲得成功,獲利者為此歡呼慶賀之時,某些受害者也許正在絕望地哀嚎呢! 所以,為人處事,利己之時最好也替別人想一想,這是很重要的。比如蒜頭殺菌力強,醫治風寒諸疾,療效顯著,為此世人常說吃蒜好,佐餐也要以它為調料。但是對於患膽病的人,蒜頭卻成了毒藥,服用後會使病情加重。中西醫藥類繁多,一種藥也不可能包治百病,在用藥治病的同時也會產生一些負面作用;尤其是西藥,某種藥可以治療一種病,病好以後卻又會在身體內埋下另一種病的根苗也是這個道理。
若恆親近脆弱者,大者亦恐將衰敗;
酥油若置劣器中,老鼠豈不啃壞彼!
如果恆常親近脆弱的人,大人物也恐怕要遭到衰敗。若把酥油放置於低劣的容器中,老鼠難道不會把牠啃壞嗎?
脆弱的人,品格和道德等方面均不穩固,遇到違緣極易失控,不僅膽小怕事、見利忘義,還會經常惹出亂子。故不能長期扶持或交往親近弱者,否則,不說一般的人,即使有權有勢的大人物也會因此衰敗。如趙國的國君,其身邊有一奸臣,能說會道,深得趙王的器重。一時,秦國勢力大增,欲起兵攻打趙國。奸臣見敵強我弱,心生畏懼,在厚利賄賂下竟成為秦國的內應。當時,趙國英勇善戰的廉頗將軍已退職告老還鄉,但聽說趙國受敵威脅、軍情緊急,即胸有成竹地說:「我雖上了年紀,但還有能力帶兵打仗。」 趙王不知詳情,便啟問奸臣:「廉頗能否擔此大任。」 答言:「廉頗口胃不錯,挺能吃的,祇是經常要上廁所。」 言下之意即廉頗身體已衰弱。趙王信以為真,歎言:「廉頗已經老了,可惜! 可惜!」 遂打消重用廉頗的念頭。當秦國兵馬攻至趙國城門之時,奸臣悄悄打開城門,引狼入室,致使趙國大敗而衰。
這就如同將酥油裝入牛皮或塑膠口袋一樣。酥油本是飲食中的上品,但因裝在下劣的容器內,所以不僅口袋被老鼠咬壞,酥油自身也必然要遭老鼠吞食。
倘若依靠惡劣眾,惡習薰染害自己;
依賴渠水之魚眾,田地之上遭撒棄。
如果去依靠卑劣的惡人,受其惡劣習氣的薰染終會傷害自己。好比依賴小渠水生活的魚兒,終將被撒棄在田地上。
也許是惡友的力量太大的緣故,作者在本論一次又一次地提到他們,此外麥彭仁波切、華智仁波切在各自的教言中均闡述了劣友的危害性,並要求行者遠離。何為惡友? 即是對三寶和善法沒有信心,生性慳貪吝嗇,喜說妄語及離間語,貪嗔癡三毒熾盛,無有少許聞思修善業功德之人。與惡友交往,受其惡業習氣的影響,也會使自己減退善業功德,增上三毒過患,壞滅已生的慈悲菩提心等。惡友如同腐魚,稍不注意碰一下都要沾上穢惡之臭氣,修行者與他們交往,不僅得不到解脫,且容易沾染他們的不良習氣而損壞已有的智慧、持戒諸功德。如【涅槃經】中所云:「醉象僅斷我等肉體之生命而已,死後不會墮入地獄;惡友不但斷我等肉體之生命,且壞我們的法身慧命,死後定墮地獄。」
俗語說:「學好一輩子,學壞一陣子。」 曾有一位戒律清淨,注重聞思修行的賢善之士,因不注意擇友,與一個劣者交了朋友,漸漸地變得懶散、放逸、貪圖享樂,最後捨戒還俗淪為惡劣之人。交友處事,人們往往感情用事,不擅於觀察,感覺正確時會一順到底,感覺錯誤時則會一錯百錯,所以明智的人遇事擇友總是以冷靜的態度來應付,且以佛法來衡量。一旦發現自己交往的朋友在作風、道德、人品、智慧等方面會引導自己走下坡路,就逐漸遠離他。這是一個極其殊勝的訣竅。
土溝小渠中的水,時有時無,如果魚兒依靠水渠,隨著渠水流到田裏,等到渠水斷流乾涸之時,牠們就會被曝曬於田地之上感受炙熱的痛苦。同樣,交結惡友的人結局也必定是這樣。
寡情之人來投靠,於彼稍施當驅逐;
如同家中起惡兆,當須耗財而消災。
薄情寡義的惡人若來投靠,就應該對他們稍微做點施捨,然後再把他們驅逐出去。如同家中出現惡兆,即當耗費一些錢財來禳解災難。
忘恩負義,情義寡薄之人想要投靠你時,為了以後的事業及長遠的利益,最好不攝受他。但為了顧及他的面子,又為了讓他儘快離開,稍微給他一點錢財令之歡喜離去也不為過。一些佛學院以及寺廟也經常使用這種方法,破費一點錢打發有害於佛法的蛀蟲、搗蛋鬼,以保持僧團的清淨,事實說明這種措施是切實可行,效果絕佳的好手段。
世人常言:「折財免災。」 的確,稍微破費一點錢財往往可以化解較大的災患。比如某人家中出現惡兆之時,按照佛的教言,花一點錢財請僧眾唸經加持,遣除違緣惡兆是有必要的。佛經中記載,惡兆共有八十一種,故八十一這個數字也被視作為一種不吉祥,講經的人大多不會在八十一頁上停留,否則容易出現不吉祥之事。按藏族民間的傳統,白天獐子進入自家院子稱為最大的惡兆,此外如聽到婦女嚎啕大哭、老狗“喔喔”悲啼,晚上聽到貓頭鷹發笑等都是惡兆,甚至連天空中出現彎刀形的白雲或紅雲也屬於惡兆。記得一年秋天,爐霍縣上空經常出現紅色的雲彩,猶如初五、初六的月亮,形如彎刀。當時有一個老人指著雲彩對人們說:「看來此處即將有災難。」 果然就在藏曆年正月初四那天,爐霍縣來了大地震,很多人死於倒塌的房屋下。
續經中講,觀察山形、日期好壞,兆頭祥惡雖然是一種執著,但也是一種緣起力,因此能起到很大的作用。在良辰吉日出差辦事通常比較順利,日期不吉祥或出門時緣起不佳,就容易遇到違緣。誠然,修行境界較高且對吉凶無有執著的人又另當別論。
正士即使赴他處,亦應尊敬及承侍;
若常敬奉如意寶,則增吉祥成所願。
賢明的正士即使遠赴他鄉,也會受到眾人的尊敬和承侍。如果常常虔誠恭敬地供奉如意寶,那麼就能依此增上吉祥成辦自己的欲願。
福慧雙具的高僧大德以及正士偉人在自己的道場或國家常會受到人民的恭敬尊重自不用說,即使赴於異地他鄉弘法或友好訪問、學術交流等,他手下的眷屬人民也會對之尊敬和承侍。以前阿底峽尊者入藏時,有二十五位班智達圍繞承侍。1986年法王如意寶赴道孚一帶弘法利生,也有二十五位堪布活佛隨行左右。國家主席、總理、首相等無論去到哪個國家,同樣有很多隨從相伴……這些隨行的眷屬不僅充當著護衞的角色,而且更加突出了主尊的威望,如此比較容易得到其他人的尊敬,對成辦重大具有意義的事利益極大。
在此講個笑話,曾經有兩個藏族喇嘛去漢地,一人扮作上師,另一位裝成侍者。可到了別人家裏,“侍者”老是不知趣地與“上師”平起平坐。私下裏“上師”教訓他說:「沒有外人的時候我們可以不分彼此,但在公共場合你無論如何也應對我恭敬點,不然別人怎麼會供養我錢財呢?」“上師”到底智慧不同,居然對此中道理認識頗深,看來“侍者”若不再繼續搗蛋,肯定能成辦他們的所願。
假若人們經常恭敬供養如意寶,則能自然圓滿所願,諸事皆能增上吉祥。此處的“如意寶”也可以理解成我們的法王如意寶,恭敬祈禱他,不僅可以圓滿世間善願,也能得到出世間的究竟解脫。
若人過越讚劣者,次後自己受譭謗;
如向空中擲糞便,其落擲者之頂上。
假若有人過分地讚揚卑劣之人,那麼不久的將來他自己就會遭人譭謗。正如往空中拋擲骯髒的糞便,最終糞便會落到拋擲者的頭頂上。
俗語說:「壞人受讚,其心增慢。」 由此可知劣者是不能稱讚的。如果為了辦事的需要或偶爾開玩笑似地讚美一兩句也算可以,但切記不可過分。因為惡劣者全無良好的品質人格,受到太多的讚歎他會認為自己確實如此,貢高我慢一來,立即目空一切,反過來對讚歎他的人不見得會感恩戴德。從另一個角度來解釋,即如俗語所說:「恭敬劣者,惡言增多。」 一個劣者的劣行劣跡早已為人所知,若有人偏偏對此惡人大加讚歎,毫無疑問,此人很快就會被列為 “惡人一黨”,由此別人對他的惡言穢語也會鋪天蓋地地襲來。
曾有一位從外道轉入內道的女居士王某,脾氣暴躁,不守規矩,又好說神通。在寺院中,常住的求法者都與她少有來往。若稍有矛盾出現,明理的人都會修安忍讓她順她,幾個月以後,她名聲大噪,成為人見人厭的潑婦。不久,寺院中又來了位剛入佛門的女大學生張某,事也湊巧,聽了王某口若懸河的大道理以及蠱惑人心的鬼通,張某將她奉為菩薩,對其崇敬之心言表於外,直接與間接、人前與人後都對她大作讚歎,由此寺院中的人皆視張某為神經有問題的人。最後王某和張某之間發生衝突,雙方脣槍舌戰,互不相讓,甚至動手對打,終因嚴重地違背了寺院的管理條例而被開除。
所以對劣等的人作讚美就像愚者往空中拋擲糞便等不淨穢物一般,無論使多大的勁,無論扔多高,最終也會降落下來,掉在拋擲者的身上,染污自己。
若人侮辱有學士,則彼自己會遭殃;
猶如燈火向下垂,此人自手會燒傷。
如果有人去侮辱有學問的智者,那麼他自己就會遭遇禍害。猶如將燃燒的燈火向下垂,則持燈火的人自手必定會被燒傷。
古人言:「誰人背後無人說? 哪個人前不說人?」 人與人相見,三、兩句話就開始談論別人,這是極其普通的事。世上沒有人不遭損毀的,哪怕你是一個宗教家,都不能避免侮辱。但是偉大的人物,其事業名聲非但不受傷損,反而越譭越盛。可憐的是誹謗者,他們自己倒會遭到種種災患。如佛陀在世時,一日聚眾說法,有一女子受人指使於腹部繫縛一盆,佯裝孕婦誹謗佛陀與她有染,且說腹中胎兒為佛陀之子。時天神震怒,變化成一隻老鼠咬斷婦人繫盆之繩,盆子落地,真相大白。婦人在眾人的羞辱與咒罵聲中落荒而逃,真是害人不成反害己,自取其辱。
又如齊相州的道秀比丘,年少出家,精進於佛學知識,座下學徒雲集。當時有位同修道友名慧懿,比他小幾歲,但悟性過人,持戒茹素,靜居一處,因辯才無礙,論理出眾而名震齊相州,深得眾人的景仰。道秀見之心懷嫉妒,專思折辱,但見慧懿的名聲、地位日益轉高,復起噁心欲以暴力加害。一日他與弟子出城,在一棵樹下休息,忽然旋風勃起,蒙捲道秀。頃刻間,其雙足合而為一變成蛇尾,如此向上至胸、頸、頭,最後整個身體變為長達二、三丈許的蟒蛇。須臾間,草叢中出現數百條小蛇,競相前來迎接簇擁著牠遠去。遠近的人聽到這個駭人的消息,無不為他傷歎。
所以凡是侮辱、誹謗具有法相的高僧大德或學者的人,受損害的祇有他自己。事實也是如此,嫉妒心強的人,其事業每每無法順利開展。他們總說別人不好,或張三壞或李四惡,彷彿天底下祇有他才是至高無上的。他們的妄語與譭辱祇會在短期小範圍內有些煽動效果,究竟來講對他自己則是百害而無一利。以嫉妒心誹謗別人會消損自己的福德,隨後一切事業都會逐漸走向衰落。如同火燄,本是一直向上燃燒,若有人將火把垂下,欲使火燄向下燃燒,那是不可能的,最終的結果祇會將他自己的手燒傷。
無論何法何相應,彼法應當如是用;
首飾不能戴足上,足鐲不能用頂飾。
無論是甚麼法門,祇要是遇到與它相應的事物,那麼就應當履理而行。如同首飾不能戴在腳上,而足鐲也不能用來做頭頂的裝飾品一樣。
世親菩薩所造的《論義正理釋》中將法分為十大類:所知、道、涅槃、意境、福報、壽命、教典、未來、決定、法規。如云:「法者所知道,涅槃及意境,福壽及教典,未來決定規。」 可見法的範圍是非常廣的,那麼任何一個法也必定有其特定的作用和能力,凡是與它相對應的就應當正確合理地加以運用。華智仁波切講過,說話的時候要觀察環境和場合,當說與對境相應的話;服飾裝束要視當地風俗習慣、氣候、時節而定,不可標新立異夏穿棉襖冬披紗……傳講佛法更當如此,甚麼樣的根機當接受甚麼樣的法,即“應機施教”。如是則可上弘佛法,下化眾生。就算所傳之法殊勝無比,但在非法器面前,也最好免提,否則容易導致“正法反成惡趣因”的不良後果。此處僅略舉幾例,相信讀者能觸類旁通,依照實際情況力圖與之相應,這樣定能使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好比頭部的裝飾品,如耳環、項鏈、頭冠等不能戴在腳上,而腳上的裝飾品,如足鐲、鞋襪等裝飾物也不應戴在頭上。因為頭與腳的地位懸殊太大,人們對之的執著方式也不盡相同。若將頭與腳的飾物顛倒佩戴,定會遭到眾人的取笑。不過,以業力所感,各地區、各民族的審美觀念是不同的。藏族人喜歡戴耳環,女的雙耳或左耳戴,男子祇在右耳上戴;印度人則對腳也著重裝飾,也許是某些富翁太有錢的緣故,他們甚至在十個腳趾頭上佩戴金、銀、寶石鑲嵌而成的戒指,且不惜花時間於腳上繪畫各種紋彩,以此為美……的確各有所鍾。其實好惡美醜都是眾生以分別念加上習慣來決定的,沒有一個實在的標準可循。儘管分別念佔主導地位,但也有一個合理與否的問題,合理才能引導我們於俗中不做錯事傻事。如座墊不能頂在頭上遮風擋雨,帽子也不能墊在屁股下,若人將臭哄哄的鞋子頂在頭上總是不太雅觀吧,這些與一般習慣相違背的作法是難以使人接受的。雖然世間的顯現均以業力與分別心執著所感,全無可靠,但是這些被稱作“世俗”的東西也應分一個真假。假世俗的東西硬套在真世俗的頭上是完全行不通的,對此月稱論師已在《入中論》中詳細論述,敬請參閱。
成辦巨大事業時,竭力依靠善妙友;
猶如火燒茂林時,務必依靠大風助。
成辦一件宏偉巨大的事業時,當竭盡全力依靠善妙的好友。猶如烈火焚燒茂密的森林之時,也一定要依靠大風的幫助。
俗語云:「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 成辦重大的事情,一個人無論多麼有才能,若勢單力孤,也難以遂願。所以應當依靠善妙的朋友,通過他們的幫助,事情的成功率就會大大提高。著名劇作家莎士比亞說過:「有很多良友,勝於有很多財富。」 可見良友的力量是巨大的。在社會上辦大工廠、承包大工程、做大生意,乃至治國安邦,依靠善妙好友是必不可少的。如三國時期,劉備之所以在蜀稱帝,隨後又形成了三國鼎立的輝煌局面,他的好友關羽、張飛、諸葛亮、趙雲、馬超等人立下了不可磨滅的功績。
對於要想從輪迴中得到解脫的人,就更應選擇、依靠善知識和善友。比如在一個修行道場,若上師是一位賢德的導師,度人有方,座下的弟子們也嚴持戒律精進於聞思修行,則任何一個修行人都能漸滅罪行,增上善業功德,最終圓滿菩提大業。身為上師也需要善友的幫助,屬下必定要有些精明能幹的法師,為其分管教務、財務、後勤等,這樣他弘法利生的事業才會興盛。
比如大火要想把茂密的森林燒光,單憑自己的力量不大可能,倘若有大風的幫助,則火借風勢,風助火力,要不了多久,先前茂密的森林就會變為一片焦土。若沒有大風的幫助,火燄燃得極慢,在將乾枯的林木燒盡後,火也自然會熄滅。同樣,獨自一人承辦大事,期間會遇重重違緣,而且事情不一定成功。若竭力依靠朋友,各盡其能,疏通辦事的關鍵環節,大事何愁不能成功。
仁慈者說溫和語,他人歡喜易成事;
誰能耗財令人喜,捨棄身壽亦難足。
仁義慈悲的人若常說溫和悅耳之語,則聽眾會感到歡喜,而且也容易成辦自己所欲之事情。有誰能以耗費資財的方式令人生歡喜心呢? 那樣就算捨棄自身壽命也難使人感到滿足。
作者在此提出辦事的訣竅“金錢並非萬能”,如果自己俱足善巧方便,不花錢也容易成事。一個心地善良,仁義慈悲的人,談吐不凡,軟言細語,總給人以彬彬有禮、溫文爾雅的印象。這種人去到任何一個地方都會大受歡迎,無論他要承辦甚麼事情,都比較容易成功。人類之所以了不起就是因為有思想,而且是有著高度文明的精神。各個民族、各個國家和地區都有文明禮貌的用語,如“您好、請、謝謝、對不起、請原諒”等。人與人之間交往難免不發生衝突,在矛盾產生之時,若人互不堪忍,惡言粗語相爭,勢必小題大作,大打出手,乃至傷及性命。然以溫和悅耳的語言,講道理,悔過致歉互相溝通,則天大的矛盾也會迎刃而解。學佛的人要掌握這種技巧其實並不困難,佛教的慈悲教義及學佛者本有的善心已為佛門弟子打好了做個仁慈者的基礎,在此基礎上自己再努力一點,時常憶念佛陀的教義、眾生的恩德,勤修慈、悲、喜、捨、自他交換,目標就達到了。修行的道路曲折而坎坷,道友之間有時也會發生矛盾,但大多數都是因誤會引起的,祇要大家心平氣和,禮貌待人,問題一挑明,矛盾就自然化解。依靠溫和之語,有矛盾的能得以化解,沒矛盾的能使對方增上歡喜心。如是常說溫和之語,聽聞者皆大歡喜,我等何樂而不為呢? 人人歡喜,則違緣皆能變順緣,辦事何愁不能成功?
相反,拜金主義者深信“錢能通神,財能役鬼”,以為“有了錢,萬事圓”,祇要有金錢開道,甚麼事情都能解決。這種邏輯在某些場合適用,但不能說在一切場合都有用。世間上的種種矛盾,有的已經延續了幾百上千年,如果金錢萬能,早就可使之化為烏有了,哪能拖到現在。比如兩方打官司,若自己不以道理事實依據服人,即使用金錢買來了勝訴,對方心中仍然不服,矛盾反而會因此加深擴大。所以,誰能做到僅用錢財的方式令一切人歡喜呢? 抱持這種觀念的人即使耗盡資財,盡其壽命也難以令一切人滿意。
不因窮困極憂傷,不因富有喜而慢;
業力所牽遙遠故,種種苦樂隨後現。
不要因為窮困而極度憂傷,也不要因為富有沾沾自喜而生傲慢之心。人生之路隨業力所牽顯得非常遙遠,所以種種苦樂隨後還是會出現的。
人生的旅途沒有坦蕩如砥一帆風順的,酸甜苦辣充滿其中,福報現前的時候富足快樂;福盡惡當生,痛苦與窮困就會成雙成對地到來。俗語說:「樂極生悲,苦盡甘來。」 話語極其樸素,道理卻令人警覺。一些心性懦弱的人經不起違緣的磨練,遭受一點貧窮和困苦就哭天喊地,憂傷欲絕,這即是愚笨的行為。聖者無著說:「貧窮恆被他人欺,又遭重病及魔障,眾生諸苦己代受,無怯弱是佛子行。」 這即是將違緣轉為道用的訣竅,如是行持,再長的黑夜也有黎明的時候,所以窮困不應憂傷。
從另一個角度講,如果自己才高八斗、財富五車、修持嚴謹、名聲遠揚,此時也不能因喜而生慢。物極則反,頂盛則衰,官位太高,財產太多,往往會使自己陷於危險狀態。古人言:「處富貴之地,要知貧賤的痛癢。」《佛子行》中云:「眾人恭敬遍榮譽,財物量如多聞天,然知世妙無實義,無有驕慢佛子行。」 這即是教導我們將盛勢安樂轉為道用的訣竅,看看其他比自己聰慧、富貴的凡夫或聖者就能知道自己的傲慢是多麼無知了。
修行人無論遇到逆境還是春風得意之時,都要使自己保持平衡的心態。輪迴就是這樣,一個人不可能一生平安幸福到底,也不可能永遠充滿荊棘,沒有一點安樂。世間上的安樂且不說與出世大樂相比,甚至比不上天境的有漏安樂。《入菩薩行論》中說:「夢受百年樂,彼人復甦醒,或受須臾樂,夢已此人覺,覺已此二人,夢樂皆不還。」 當知世上的一切安樂痛苦都如夢境一般,沒有一點真實可言,暫時的苦樂也不可能一成不變,關鍵看自己怎樣以理智來轉化。遇到困難,傷心哭泣有何用? 又有誰會來替你擦眼淚? 自己發財升官,感受種種快樂,高興得手舞足蹈,驕傲自滿,目空一切無非也是不切實際的虛妄之氣,況且富樂又能維持多久呢? 隨業力所轉的人生道路漫長而曲折,種種苦樂總會交替顯現,若不明白此理,每次都要跟隨苦樂或憂或喜,那就太累了。所謂“相由心生,境隨心轉”。即如佛陀所說:「利益的欲望太熾熱就會掉入火坑,貪愛的欲望太熾熱就會沈入苦海,一個清淨的念頭可以使烈火變成水池,一個警覺的念頭可以脫離苦難,到達幸福的彼岸。」 念頭略有不同,境界完全不一樣,學人怎麼可以不慎重呢? 祇有通達佛法中“如夢如幻”的究竟真理,才能使我們時常安享於平靜安寧的真實快樂之中。
格言寶藏論釋第八品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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